隨著水的路徑穿越山林——Cicada《棲居在溪源之上》
經過兩年的沉潛,融合古典與流行的室內樂樂團Cicada,再度用不同的視角為山林譜曲,在募資平台上推出新專輯《棲居在溪源之上》。以山谷間廣袤溪源為軸心,探索水的旅程,記錄下山的另外一種富含深厚歷史的生態面貌。
經過兩年的沉潛,融合古典與流行的室內樂樂團Cicada,再度用不同的視角為山林譜曲,在募資平台上推出新專輯《棲居在溪源之上》。以山谷間廣袤溪源為軸心,探索水的旅程,記錄下山的另外一種富含深厚歷史的生態面貌
Cicada成軍於2009年,由鋼琴、大提琴、小提琴與吉他組成,受搖滾樂影響,企圖將古典樂學的養分轉化為敘述性風格的室內樂作品。以團長兼鋼琴手江致潔為首,初期從自身的生命經驗出發,2013年開始以大地為創作靈感,潛入海中,發行《邊境消逝》、《仰望海平面》、《不在的你們都去了哪裡》這三張海洋主題的專輯。
2019年開始,團員們走入台灣的山脈,將山林的氣息化成音符,編織成《走入有霧的森林》。在山中所感受到的震撼,讓Cicada決定接續著上一張專輯的概念,用不同的視角刻畫山林,以「溪源」為軸心,探索路經的涓流、天空落下的雨滴,隨水流穿越樹根養育成巨木⋯⋯用宛如紀錄片的視角,轉譯山林與溪流的聲音。經過兩年的等待,終於等來Cicada用山為題第二張作品《棲居在溪源之上》。
Cicada以「蟬」為名,而他們的創作也如同繭縛在土壤中的蟬,在黑暗中反覆探詢、理解泥土的紋理、自然的命題,等待出土鳴唱的時刻。人們察覺到蟬的存在,往往是聞聲而非看見形體,Cicada也以「默默陪伴」為核心的創作理念,從小我走向大自然,在萬物間接收靈感,十多年來漸漸摸索出穩定的創作模式,用肉身去經歷、學習,一起潛水、一起爬山,讓身體的記憶化為作曲與彈奏的能量,透過音樂交織,傳遞那些經驗中汲取的語彙。
俯下身,從水的視角出發
2020年,團長兼鋼琴手致潔行走中央山脈南山段,抵達丹大溪源時,看見廣袤的山谷中「溪的源頭」,使她發掘看待山的另一種視角,「對於溪的源頭產生興趣了以後,我開始關注『之間』這個概念。如山跟山的之間,山與溪流之間,或是森林與土地之間,不再單純去想山的高,改變了我去定義山頭的視角。」並萌生了新專輯《棲居在溪源之上》的同名曲目,透過音樂在山與山之間俯下身,記錄溪水在大地中的來去。
〈棲居在溪源之上〉的demo完成後,整張專輯以這首歌延伸,「當我們長時間待在山上,雨水是我們一定會面對到的時刻,這次特別去寫雨水所帶來的不同狀態,比方說下了整晚的雨、走在霧雨的森林裡,或是剛起床打開帳篷,雨滴在太陽間的時刻,慢慢讓這些雨、水,成為詩的不同角色。」
「雨」及「水」貫穿整張專輯,象徵著水匯流為溪的意向,而溪存在於山谷間,抑或成為巨木們的養分,打造出山、雨、溪水的生命循環。讓登山者的視角透過溪水的足跡,感受到在山裡生活的面貌,整張專輯講述一段長天數的山行旅程,讓旅人在山間與水共舞。
一趟雨水同行的登山之旅
專輯的第一首曲目〈下過雨的營地出太陽了〉以輕快的音符為專輯開啟旅程,在器樂的互動之間,依稀可以看見沾滿露水的帳篷和灑進營地的陽光;接著穿越二葉松林,聽見〈松葉上的鳥與水珠〉,Cicada運用巧妙地演奏技巧,詮釋雨後山林的氣味與大自然的聲響。〈穿過雨霧的森林〉描摹午後的森林,霧雨輕拂肌膚、日頭時而在彎處放晴的情景,再來便緩緩抵達〈棲居在溪源之上〉這首專輯同名歌曲。
〈棲居在溪源之上〉以11分鐘的樂曲長度呈現了長達15天的登山旅途,在一首樂曲間穿越嘆息灣、錐錐谷、丹大溪源和童話世界這四處中央山脈的心臟地帶。以鋼琴起頭,輕輕跳耀的D大調如同溪水潺潺流動,提琴、吉他在行進間加入,高低交錯律動的音符像是嘆息灣跌宕的谷地。步入神秘的錐錐谷後,踏著水鹿的腳印繼續往前,攀至最高處,樂音卻忽然休止——那一瞬的屏息,是看見丹大溪源的震撼。來到水的源頭,音樂反而回歸到單純的樂器獨奏,大量的留白是無窮無盡的山谷與溪,是浩瀚而未能看盡的山地。
專輯中斷的喘息曲〈在水池交會〉,曾收錄在2021年致潔為公視紀實節目《群山之島與不去會死的他們》創作的原聲帶中,如今也成為這趟旅程的一部分;山中的天候瞬息萬變,〈雨從傍晚下到午夜〉當中穩固的節奏,如同徹夜打在天幕的雨水貫全曲。
巨木中的歷史與生機
生長於中海拔、霧林溪邊的檜木群也是山中匯流、緒含水分的重要角色。致潔分享,鮮少受自然浩瀚而震懾的她,越過屏風山的溪點往上攀爬時,那無法一眼望盡的大片紅檜林,讓她即便回到城市依然心心念念,因此誕生了〈巨木曾在的痕跡〉。
溪水圈出了整個山谷,而這些巨木作為山林悠久的住民亦經歷了土地的變遷、人類歷史的推演生長出屬於自己的年輪,落地生根、生長又或消逝。經過生物學者的研究及推測,北美大陸與亞洲陸塊曾經存在聯通的陸橋,檜木林自冰河時期落腳於台灣,並在冰河時期結束後持續在此扎根。〈巨木曾在的痕跡〉譜出台灣檜木的伐木史,以及那些倒木上長出的新生命。
作為樂團的主創,致潔將希望呈現的感受交給團員,於是蘊含著史詩與小生命的歌曲慢慢成形。吉他手巽洋說:「致潔希望我成為一隻小蟲,獨立在自己的小世界飛來飛去,我就開始想像如果自己是一隻小瓢蟲,會有翅膀的聲音、會走走停停,試著用比較微觀的角度去看世界,並用吉他編織出可愛的聲音。」另一方面,小提琴手罡愷與大提琴手桃子也利用拍擊的動作展現出伐木的節奏,加入拋弓以不同的速度營造伐木感。
曾經存在的巨木們靜靜地在山林間,身上所刻畫的歷史與帶來的生機,被濃縮在Cicada的音樂中。在台灣這塊土地上生長的古老檜木,揭示了島嶼的自然生態史,與整張專輯追尋的生命起源扣合,也成為此趟山行之旅的尾奏。
〈通往家的松針小徑〉是整張專輯的結束曲,陪伴聽者一同踏在鋪滿松針的蜿蜒小路下山,將一切感受隨著音符間編織進腦海中。
從初學的登山者到山林的紀錄人
從《走入有霧的森林》到《棲居在溪源之上》,罡愷說「上一張專輯是登山的心得,這次則像是紀錄片。」登山者與記錄者不同的地方在於,登山者是作為「人」的視點看向山,記錄者則多數旁觀的去看、理解,然後側寫。
Cicada之所以能看見不同的風景,是因為他們放下了得失心,將自己交給了千變萬化的自然,並在偶然中相遇。無論是丹大溪源旅程中所看見的山間谷地,亦或是偶遇那一片檜木林,都是在未規劃的旅途中獲得,再延伸轉化成為一位研究者,去了解各地溪流的來歷、去學習巨木與山的歷史,窺見萬物,用力地以身體的感知記錄下來,將一切知識傳送到樂器之間,在團員互相共創激盪的創造,以音樂展現自然的各種可能。
Cicada也將繼續用這份紀錄者的角度,持續以蟬不斷於黑暗中探索、出土、鳴唱的姿態,刻畫下更多屬於天地間的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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