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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建築關鍵字:密度、複雜、共存

香港建築關鍵字:密度、複雜、共存

VERSE香港文化學講座「香港建築關鍵詞」邀請香港建築師馮國安導覽香港城市的建築文化與港人真實的生活現場,由建築學者龔書章主持。

(圖/取自unsplash

從內裡繁密如森林的重慶大廈、市民們一間間平均1.6坪的劏房,到建築師張智強恍若變著壓縮魔法的自宅公寓,無不映射出香港這座都市叢林擁擠、嚴苛的居住環境,以及這城市中的人們正時刻在牆與牆的夾縫、生存壓力的壓迫中,以韌性和智慧融匯著與之共生的方法。

VERSE香港文化學講座「香港建築關鍵詞」,邀請香港建築師馮國安導覽一處處港人最真實的生活現場,並由知名建築學者龔書章主持,在三個關鍵詞——「密度」、「複雜」與「共存」的爬梳中,逐一拆解香港獨特的建築風貌、文化及空間利用的別樣可能性。

一開場,主持人龔書章先感嘆,台灣人熟悉香港的文學、電影和音樂,而與香港建築領域卻交流甚少,往往僅知悉這座城市的空間狹小、人口稠密、高速運轉的生活與隨之而來的龐大經濟壓力。而馮國安、龔書章兩人一致認為,在城市裡求空間、求光、求一隅喘息之地時,還能找到創意發揮的餘地,將功能各異的空間錯置、折疊或融合,進而勾勒出香港獨特的空間樣貌,乃香港建築文化最鮮明的魅力。

密度 Density

馮國安(以下簡稱馮):如同已故攝影師Michael Wolf的作品,一般大眾對香港的印象,是一座密密麻麻的混凝土森林。

但若從航拍來看,香港實則一片綠色,近八成是山與草坪,建設用地只有百分之十幾,是集中密度高卻也極度綠化的地方。在地理分界上,面積最大的新界多是山地,蓋房空間小,需要在九龍、香港島中間填海造陸,才負荷起住宅量。

https://www.facebook.com/Wolf.Photo/photos/a.157071824365879/157071884365873/?type=3

但若從航拍來看,香港實則一片綠色,近八成是山與草坪,建設用地只有百分之十幾,是集中密度高卻也極度綠化的地方。在地理分界上,面積最大的新界多是山地,蓋房空間小,需要在九龍、香港島中間填海造陸,才負荷起住宅量。

香港居於最小居住面積、最貴房價的世界之首,人均居住坪數不到5坪。1100多平方公里的香港,居住著740多萬人,相比台中的2200多平方公里有300萬人,相當於每一位台中人擁有香港人近4倍的居住空間。

曾經的九龍寨城,便是香港「密度」的極致體現。作為一個無人看管的地帶,人們不停蓋房子——直到完全無法通風——0.02平方公里住了五萬人,每人幾乎只擁有1坪,想曬太陽只能爬上屋頂。是因為曾發生「籠子」的意外,被禁止建造,如今的香港才不見此番景色。

香港建築師馮國安,描述孩子們在擁擠社區中十分有限的玩樂空間。(圖/彭婷羚攝影)

更極端的,便像電影《籠民》中的籠屋,一人一籠,生活起居都被圈在其中,一場大火後遭政府禁止後,便衍生出使用木板來分割的「棺材房」,一間30坪房子,四、五十個人分,在木板挖出百頁或孔洞透氣。

收入好一些的人可以住套房,一個床一個廁所,沒有飯廳、客廳,我的許多同學們都是用腳開電視、臥室打開直接是床⋯⋯空間緊迫到這種程度。

土地的高成本催生出香港建築獨有的創新,充滿又窄又高的筒子樓(pencil tower)。為了在一梯一戶的細長結構中,也能滿足消防逃生規範,港人便發明出同一層樓有兩個樓梯錯落的「剪刀梯」;也讓樓房切面凹進去,造出「十字型塔樓」以增加採光面,想盡辦法讓面面採光都均勻——在香港,每個空間都要擠到不剩最後一滴水。

龔書章:這讓我想到台北的南機場公寓也有如此演變狀況——從裡面一致往外長、樓下一直往前長,展現一種不被制約的自由和屬於沒個人的獨特美學。但台灣對這種很有機的生活可能還會覺得浪漫、還能感受浪漫大於生存的壓力,但香港又不一樣,生活背後還有很嚴苛的生存問題。

香港地狹人稠,更有籠屋,一間30坪房子,四、五十個人分。(圖/彭婷羚攝影)

複雜complexity

馮:高密度也會帶出城市的複雜性。電影《重慶森林》裡的重慶大廈,17層樓高,聚集90家旅館、30間餐廳、逾120個國籍的人們,以及數不盡的生意。使得本平平無奇的建築,用途已超越原本的想像。 

複雜性,也體現在城市規劃方面。1929年,柯比意(Le Corbusier)提出「未來城市(city of tomorrow)」的概念——標準化的住宅、散步地面與地下交通樞紐,以及架空的人車分流。新界的美孚新邨社區,便有著被高速公路切過,平均分成兩半、高度一致的標準化塔樓,公路下藏著公車站、地鐵等交通樞紐。

柯比意的概念,從百年前到此刻都持續影響著香港城市的規劃。

共存co-existence

馮:空間小便會體現各方需求的交錯與共存。對於利用空間製造最大的效益,港人是很有經驗的——我們總是費力去想,怎麼在小空間當中也體現有趣的美和使用方法?香港建築文化特色之一,正是在小空間中割出很多區位與層次。

位於九龍的32m2 house,是香港土生土長的建築師張智強一家六口住了40幾年的家。為讓空間極大化,張智強把房間變成可以移動的:沒有固定的房間,全隱身在牆裡面推來推去。藏在電視牆後的是廚房,不用時,牆一推,廚房就不見了。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B2-2j9e4co&feature=emb_imp_woyt

龔書章:張智強也曾在北京展出過超級出名的作品「箱宅」,地板都可以翻開、天花板都是軌道,很多人都說「這一看就是香港!」已經代表了一種香港的空間和居住文化。 

馮:而位於銅鑼灣的鵝頸橋下,匯聚滿滿的用拖鞋進行「打小人」巫術儀式的攤商,如今這已名列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政府默許之下,他們不曾被趕走,讓香港發達的商業區,得以穿插此番奇妙景象。

商業中心——中環——每到假日也有另一番面貌。許多來港打工的菲律賓移工,在每週僅一天的休假日,便會帶著棚子、紙板和食物來到中環的馬路上,用各種獨特形式,想方設法把街道空間變成暫時的「私人空間」。 

油麻地停車場大廈,底部有圖書館和老人中心,中間被一條高速公路切過,這也是香港不浪費空間,把幾個毫無關聯的功能壓縮在一起的最佳例證(笑)。

原本沒有關係的用途,因為時間的交會得以重疊;抑或一個空間做兩件事,早上、晚上擁有不同功能,香港透過智慧把空間利用最大化。城市、建築空間的「共存」也許不只發生在香港,但無疑在香港得到最明顯的體現。

這幾年來,香港社會文化大幅變遷,也意外引出一條城市空間與建築特色的新趨勢:相對趨緩的經濟走勢,讓人們有餘裕把目光投注到從前忽略的民生、公共空間營造。一些很好的公園、遊樂場的改造都陸續出現,社區樓與樓中間的花園也開始重新設計。

慢慢地,空間得以越來越好地嵌進市民的生活中,人與城市也得以更緊密地「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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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SE VOL. 22 新的一年,重新認識與定義自己VERSE VOL. 22 新的一年,重新認識與定義自己
  • 文字/李尤
  • 攝影/彭婷羚
  • 編輯/李尤
  • 核稿/蘇曉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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