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強大和迷人,是「不好意思」
這一年來,我的工作是為密涅瓦大學(Minerva Schools)設計台北城市校園體驗。密涅瓦是一所沒有實體校園的大學,結合生活體驗和網絡學習課程,4年中遊走在全球7個城市校園學習:舊金山、首爾、海得拉巴 、柏林、布宜諾斯艾利斯、倫敦, 最後一站是台北。 為什麼選擇台北呢?
這一年來,我的工作是為密涅瓦大學(Minerva Schools)設計台北城市校園體驗。密涅瓦是一所沒有實體校園的大學,結合生活體驗和網絡學習課程,4年中遊走在全球7個城市校園學習:舊金山、首爾、海得拉巴 、柏林、布宜諾斯艾利斯、倫敦, 最後一站是台北。 為什麼選擇台北呢?
如果台灣是一位公民導師,可以教學生什麼?這是我的工作必須去想像、去思考的。回想,我剛上任時,並沒有足夠的信心可以給出答案,因為我心中一直有種台灣缺乏什麼的心態。
或許這個想法源自於自身的經驗,我在一個台法混合的家庭成長。 我到今天都還能記得,當我的台灣阿嬤見到法國祖母時,她的眼神透露出缺乏細緻文化底藴的自卑。而當我從牛津大學畢業,決定搬到台灣居住時,許多人不解為什麼要放棄歐洲這麼好的環境。移居台灣的動機,其實是因為接觸到太多 「聽話」的孩子,所以,才會想要創立夏令營課程,讓大家學習勇敢表達自己。
有一次,我向一位導師抱怨台灣的 「不好意思」文化,讓人有自卑感。但這位導師居然說:「不,台灣的這個習慣值得驕傲,顯示大家很在意自己的行為是否會影響到別人!」他的這句話讓我逆向思考,原來「無」中是「有」的,端看我們怎麼想。
於是,我開始慢慢觀察到更多西方教育裡沒有的細節,比如清洗食器、處理回收等等,都展現出台灣特有的文化習慣,從個體自主到集體運作的協調性,我突然明白了台灣的強大和迷人,是具有「聽話」及「不好意思」的文化特質結合的一種群體。
我相信台灣這個公民導師,真的能給世界一種自發性的協作智慧與力量,這是21世紀重要的能力與價值。
一位朋友是神經科學家,専門研究智慧。她說「智慧」就是有能力融合兩種對立或分離的元素,比如甘地把示威和靜坐融合在一起就是智慧的表象。聽她的解釋,我慢慢發現台灣文化混合下的獨創,不只是「人」可以一起在這個社會共生,不同的哲學、宗教也可以共生共存,進而變成更有力量的社會。
曾經有一個跟我約會的男生,在吃飯時點了一道「清香白菜臭豆腐」,然後說:你看,這就是台灣──兩種對立的元素完美成就了一道可口的菜色。又有一次,政委唐鳳對我說:「太魯閣其實就是兩個對立坂塊沖擊的結果,一個來自中國,一個來自太平洋,最後造就了台灣島每年長高5釐米。」
在規劃台北城市校園體驗課程期間,我採用「對立元素的智慧概念」設計了許多課程,學生們的發現與反饋非常有趣,他們說:「在台灣,我發現做禮拜的場所,不會有人排斥無神論者」、「台灣的塗鴉藝術家,反抗傳統的同時卻也展現對街頭袟序的尊重」、「在原住民的不老部落,看到他們採用創新的方式,重新營造傳統文化的特質」,除此之外,在台北最體會到既可以保有個人自由,也可以不違背群體生活的價值 (不用二選一)。
加入密涅瓦大學之前,我在Google前執行長艾瑞克·施密特(Eric Schmidt)創辦的基金會工作,這個基金會的願景是用科技來解決人類面臨的問題,尤其是民主制度危機、氣候變遷等。這些挑戰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集體行動問題 (Collective Action Problems) 。比如,每個國家都採取科技抗疫,但是,西方民主制度不足應對,専制政權則靠強制力,台灣卻融合了兩者,用自發性,小小的「不好意思」去平衡對立的衝擊。
所謂「不好意思」,隱藏了乾脆、熱情、慷慨,再加上一點點的大膽。一個巨大的社會集體力量實驗室,直接就能把原本的自己變成一個更好的自己。這種人與人之間的感染力,在搖滾巨星盧·里德(Lou Reed)的歌詞也說明了:你讓我忘了我自己,成為別人,一個更好的人。(you make me forget myself, I think I am someone else, someone good.)
Ninon Godefroy
在巴黎附近的夏海花園長大,擁有法國與台灣雙文化的環境。以熱愛的創新教育為業並任Minerva大學台北城市校園體驗負責人。她藉著文化差異的敏感度,把台北市變成校園,把台灣文化變為課程。曾在牛津學習公共政策,參與巴黎華德福教師培訓,三年前回台創立The Leap自我探索課程,致力培養青少年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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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VERSE》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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