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05

李俊賢的八個「分身」：藝術家Hue出生命變化球

李俊賢擁有多變的生命面貌，但從頭至尾不變的是堅定其「歹頑郎」的身分認同。策展人龔卓軍用八個身分／關鍵字，捕捉他變化球般的藝術生命。

李俊賢回顧展「TAKAO．台客．南方HUE：李俊賢」展場一隅。（圖／林鈺智攝影）

李俊賢擁有多變的生命面貌，既是藝術館長也能是接地氣的在地藝術社群「爐主」，既是一個投入至深的棒球迷，也是一個開創的藝術家⋯⋯而他從頭至尾不變的是，堅定自身「歹頑郎」（台灣人）的身分認同。策展人龔卓軍用八個身分／關鍵字，為讀者捕捉他變化球般的藝術生命。

❶ 歹頑郎

李俊賢係「歹頑郎」，1957年生於台南麻豆，後遷居雲林北港，小學二年級始定居高雄；1979年畢業於台灣師範大學美術系，1986年負笈紐約，1988年自紐約大學藝術研究所畢業，1989年回台。他曾任高苑科技大學建築系副教授、高雄市現代畫學會理事長、高雄藝術聯盟會長等職，並於2004至2008年出任高雄市立美術館館長。

李俊賢是腳踏土地、用旅行貼近土地城市與海洋的畫家，具有強烈的台灣土地意識與情感，畢生積極以藝術參與社會，在台灣當代藝壇上扮演多重身分與重要角色，2019年病逝於高雄。

❷ 藝評人

李俊賢係藝評人，1985年任《藝術界》雙月刊雜誌主編，1989年以李史冬等筆名於《民眾日報》書寫「從愛河到哈德遜河」等專欄，1994年參與創立《南方藝術》擔任藝術總監，2005年策劃發行《藝術認證》月刊，2013、2014年任「台新藝術獎」提名觀察員。他憑藉豐厚的文學閱讀與編輯經驗，長年強調以身體感官經驗為基礎的「台味」評論書寫，出版有《台灣美術的南方觀點》、《全民書寫》等文集。

❸ 策展人

李俊賢係策展人，1991年與倪再沁合作，在高雄串門藝術空間策劃「一○一台灣土雞競選專案」藝術計畫，以藝術介入政治的手法，反諷萬年國大代表的選舉；1996年共同策劃「台北雙年展：台灣藝術主體性」，強調台灣藝術的主體意識。

2001年是李俊賢的策展爆發期，包括屏東竹田的「土地辯證」、高雄市立美術館的「後解嚴時代的高雄藝術」，以及創設高雄國際貨櫃藝術節和「愛河文化流域」計畫，引起高屏當代藝術策展界的巨大旋風。

2003年李俊賢以「工業城市」的工人性格和材質共生觀點，在新浜碼頭藝術空間策劃「黑手打狗」展，並巡迴台至中20號倉庫、花蓮松園別館、台北華山藝文特區；2004年在高美館策劃「五行．五形——台灣當代常民劇場」展，闡釋了成熟有力的「台味」美學。

❹ 館長

李俊賢係館長，2004至2008年擔任高雄市立美術館「革咪貫」館長期間，規劃執行「南島當代藝術計畫」，此一計畫堪稱「台灣美術史事件」的創舉；2005年創辦高美館藝評雜誌《藝術認證》雙月刊，親身參與訪察書寫，此份刊物至2018年12月為止，已經展現了當代藝術書寫論述行動的議題帶動能量。

其中，針對當代原民與南島藝術的密集採訪寫作，不僅培養了許多年輕世代論述者、書寫者與策展人，書寫名單也幾乎涵蓋了今日絕大部分可見的原民當代藝術家。2007年高美館與新喀里多尼亞棲包屋文化中心共同舉辦「超越時光．跨越大洋——南島當代藝術展」，李俊賢勤訪紐澳與新喀里多尼亞等南島海洋文化友邦，奠定了高美館為南島藝術國際交流的平台，將原民當代藝術帶入美術館。

❺ 爐主

李俊賢係爐主，2002至2004年在張惠蘭邀請下，在高雄大樹姑山倉庫進行〈旺來．奶雞．菜規〉與〈劉啟祥〉等壁畫創作；2010年與李俊陽發起新台灣壁畫隊，以集體共同創作的形式，在高雄橋頭白屋組織出國內首見的壁畫移地、現地創作。

在此之前，李俊賢於館長時期，就愛與藝術家相聚於高雄十全路的「全津」魚翅焿，談論藝術生態與創作的種種，「魚刺客」藝術團體於此談論中漸漸成形，2015年在駁二藝術特區的「海島．海民─打狗魚刺客海島系列─旗津故事」展即為此團體宣示性的展覽，此後每年一次共同展覽，延續至今不輟，他也被推舉為「爐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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❻ 棒球迷

李俊賢係棒球迷，一生愛棒球，1990年現代畫學會時期及後來的高苑教學生涯時，即組有藝術家與建築系棒球隊，2004年高美館時期，亦組有員工壘球隊。對於繪畫的「手感」與專業生涯，經常以他對棒球的體驗比喻之，手感講究準確，一筆下去，可以是二縫線直球，也可以是指叉球，必須掌控自如。

特別是他愛用的畫技——Hue（咻），雖然帶有自動技法的意味，但亦有直咻、旋咻、側咻之別，Hue出去的顏料，在全力之下，可能以140公里的高速撞擊畫布，爆裂出更多的色點與不同筆觸。同時，亦時以專業大聯盟路線，比喻專業藝術家必須面對市場的考驗。

❼ 旅行者

李俊賢係旅行者，1991至2000年，李俊賢以藝術家特有的腳步和眼光，進行了十年的「台灣計劃」，以「台到深處無怨尤」的當代寫生精神，踏遍了高屏、雲嘉南、苗栗南投彰化、宜蘭花東與澎湖等十幾個縣市，奠定了他對於「移民性格」與移民社會比較不受理教制約，比較「漂撇」，比較「本質本性」，也就是比較「ㄔㄨㄚ」的移民工農性格模式。

李俊賢一生的旅行創作性格，可以用他畫海浪來理解：因為浪是動的，畫的時候筆也要動。如果畫的時候筆動速度與角度和真的海浪差不多，那畫出來的海浪就會真的像在動一樣，要達到那樣的狀態，心態上和身體上要像棒球先發投手一樣，只要下筆，一定要把球丟到打者死角。

透過旅行的體驗和反芻，使他由早期旅次紐約的歷史符號主題，在回台後，漸漸轉換以生活經驗和其相關環境為主，舉凡台灣的地景、歷史、地理、語言、植物、流行文化、原住民文化等，皆成為他的畫題。

❽ 藝術家

李俊賢係藝術家，1989年在紐約的畫作〈105榴砲的回憶〉即表現出李俊賢對於字與畫相互結合共振的特殊畫題，具有高度的興趣，1995年的〈歹頑郎〉與〈幹林周罵〉、2000年的〈高雄意識〉、2003年的〈北七道康〉可以看到「集合字」的突然冒出，已經成為李俊賢繪畫獨有的藝術家簽名式之一。加上漸次發展Hue出顏料的「地圖畫」、出自民間文化筆法的「花鳥體」、寫生式的「海波浪」等特有繪畫語彙和色譜。

李俊賢可以說是少見具有「集合字」一般多重生命的藝術家：他既是有強烈土地意識的歹頑郎，又是世界的旅行者；他既是潑辣的藝評人，又是開創性的策展人；他既是政策視野開闊的館長，又是接地藝術社群的爐主；他既是棒球迷，又是一個深情的人夫、父親與朋友。李俊賢一直在藝術的路上，他集合了多重面貌的藝術生命，像一顆變化球，直入人心。

李俊賢，〈哈瑪星渡輪〉，2015，電腦影像輸出於畫布、油畫顏料、亮片圖案，224×344cm。（圖／藝術家家屬、高雄市立美術館提供）

Text by 龔卓軍｜獨立策展人，台南藝術大學藝術創作理論研究所所長，《藝術觀點ACT》主編。近期策展包括「近未來的交陪」（蕭壟文化園區國際藝術節，2017）、「野根莖」（國美館台灣雙年展，2018）、「妖氣都市：鬼怪文學與當代藝術特展」（C-Lab，2019）、「TAKAO．台南．南方HUE：李俊賢」（高雄市立美術館，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