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琦:眼耳浪
王君琦專欄:電影院之必要
受到新冠病毒影響,全世界的電影院都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線上串流技術瞬間成了保命仙丹,從片商到電影院到影展無一不投入「虛擬」放映的懷抱。
受到新冠病毒影響,全世界的電影院都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線上串流技術瞬間成了保命仙丹,從片商到電影院到影展無一不投入「虛擬」放映的懷抱。而討論度最高的可能是世界影展龍頭之一的坎城影展、美國兩大影展日舞影展(Sundance Film Festival)和翠貝卡影展(Tribeca Film Festival)共同在 YouTube 平台推出的「We Are One: A Global Film Festival」。原本還在爭論不休的美學與平台之爭,瞬間因為生存之必要而有了結論。
其實,早在 1918 年一戰甫休之際,俗稱的西班牙流感已經讓好萊塢工業走過一次病毒求生記,原本因為敘事與拍攝技巧更形高明複雜、中上階級的觀眾變多而步入「電影皇宮」(movie palace)的放映型態,甚至一度有重返一人一機五分錢戲院的呼聲。不過,對於當時處心積慮要上流化的電影工業來說,為了公衛考量回到和勞工階級、雜耍秀相依相生的五分錢戲院,得不償失。
曾經由小變大,如今由大變小,一如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歷久彌新的辯證。一百多年後的今日,人手一機是日常風景,線上串流是科技潮流,電影的轉變從產業面來看已是大勢所趨,對大銀幕的執迷很難不變成老派懷舊,但如果沒有那偌大的銀幕,即使是在悠悠的長鏡頭裡,想甩開導演的掌控,自主捕捉銀幕上的細節談何容易?特寫的無聲獨白是否還能絲絲入扣蕩氣迴腸?
日本紀錄片導演想田和弘原本預計在今年 3 月上映的新作《精神 0》,因為日本獨立電影院受到新冠肺炎影響,退而求其次加入了製片公司 Toofoo,串連當地獨立電影院和發行商發起「Temporary Cinema」虛擬電影院活動。但想田對《日本時報》的記者說,讓作品在電影院被觀看是他拍電影的目的和動機,如果作品不能在電影院被觀看,他不確定自己還會想繼續拍電影。
在電影院看電影不僅是自我感官體驗的淬鍊,更是與陌生他者身心高度交集的場域,他人的氣息與脈動提醒了我們身而為人無可斷裂的社會性。
一聲驚聲尖叫往往讓恐怖片裡不甚可怕的橋段瞬間成為實境喜劇的笑哏,隔鄰的啜泣、前方角落的打呼、或是後排的塑膠袋噪音,都是現場共生的脈動氣息;而散場觀眾唧唧噥噥的彼此討論,更是被動式田野調查的絕佳機會。
數位分眾的時代,我們或許不喜歡、也不習慣與預設之外的他者在預期之外的時空出現交集,但也正因如此,隨機與意外更顯難得,而每一次差異性摩擦的練習都能讓我們將火光轉為火花。電影院之必要,除了投射於銀幕上的旖妮光影,還有那一起投身在漆黑影廳裡的芸芸眾生,我們不一定能有《新天堂樂園》(Nuovo Cinema Paradiso)裡在電影院找到終身伴侶的幸福,但至少我們還能有與他人錯落共振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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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VERSE》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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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君琦
專業靠電影,吃飯配電視,開車走路聽廣播。因為被花蓮的土黏住,得以受山海照拂庇蔭多年,至深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