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琦專欄:傷是光之所在
透過Google搜尋位於聖保羅的「Cinemateca Brasileira」(巴西電影資料館),會看到1940年代磚紅色老建築的相片下方,有著「暫停營業」四個字。在電影保存成為意識之始的三、四十年代就跟上步伐、同時為南美地區典藏量最大的巴西電影資料館,就在去年巴西飽受COVID-19攻擊之際,也面臨危急存亡之秋。
透過Google搜尋位於聖保羅的「Cinemateca Brasileira」(巴西電影資料館),會看到1940年代磚紅色老建築的相片下方,有著「暫停營業」四個字。在電影保存成為意識之始的三、四十年代就跟上步伐、同時為南美地區典藏量最大的巴西電影資料館,就在去年巴西飽受COVID-19攻擊之際,也面臨危急存亡之秋。
冰凍三尺當然非一日之寒,只是在現任總統波索納洛(Jair Bolsonaro)新自由主義的政策思維下,近年來預算持續縮編的艱困,以光速從難關變成死局。巴西電影資料館的案例毫不意外地成為了國際電影資料館聯盟(FIAF)2021年會中最有共鳴的焦點。作為20世紀兼具藝術性與娛樂性的大眾媒介之一,電影的重要性不言可喻,但如何讓資源投入與回收難成正比的保存與修復不被市場邏輯所擊垮,是共同的心頭之重。
政策說服、民眾共感、支援相挺是一百多個來自全世界四面八方的會員機構代表的共識,雖然大家也明白,因為同溫層的內外之分,前面兩點比起第三點要困難許多,而非關利益的文化議題即使有跨國奧援,影響仍然有限。會議上的同頻共振總能讓事情變得比較樂觀,但其實揮不去的危機正像是膠片上烙下的痕跡。位處熱帶的巴西電影資料館和台灣一樣,無法受惠於自然環境低溫乾燥的地理條件,很難想像停業後巴西電影資料館所典藏二十五萬多本、四萬五千餘部片,以及數百萬件電影相關文物正一步步走向風燭草露。
因為電影顯影的需求,數位修復必須讓膠片上的損傷不可見,但也因此膠片上銘刻著時間與空間的印記往往被忽略遺忘,不同於一般文物的修復邏輯。自19世紀以來,文物修復有關美學與歷史的辯證分為整體派與純粹派:整體派強調「物件本色」,並且將藝術品的真實性鎖定在物件出土之際,認為修復應是讓物件還原至它被完成時的狀態,即使這會涉及到新技術的運用甚至是加入新元素;純粹派者則認為真實性是動態的,強調時間所帶來的歷史價值,也是文物的本質之一,除了清潔和補綴,時空留下的軌跡不該被消除,最好的修復就是最少的修復。
各有立場的兩造給了我們想搭乘時光機穿越時空、還是想體會歲月悠悠長河的選擇,但古物修復不會有再創造的可能。
電影修復的邏輯卻有所不同,無論是讓影片回到當年風采的「修舊如舊」,抑或是利用現代科技之便採取「修舊如新」進行二創,移除膠片上的殘損是電影修復之必要,但這些傷痕卻正是最具體鮮明的刻痕。每一次完成修復片,修復團隊都會提供前後對照作為補充,而每一個神乎其技的驚嘆,正是一次又一次對歷史記憶輕怠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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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VERSE》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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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君琦
專業靠電影,吃飯配電視,開車走路聽廣播。因為被花蓮的土黏住,得以受山海照拂庇蔭多年,至深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