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7/11

大人的旅行是這樣子的

脫胎自沼澤的瑪黑區，「光之城」背後的陰暗與享樂

如何打造完美BDSM裝束？我的建議是：走一趟巴黎右岸的「瑪黑區」（Le Marais）。

稱作「光之城」的巴黎，在光照不到的黑暗裡，有著更多關於情慾的不同面向。（圖片／Unsplash）

因為法王路易十四（Louis XIV）的一紙政策，巴黎自此有了「光之城」（La Ville-Lumière）的美譽，但就像那句老話：「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還好這個城市從不乏愛或慾望的存在，能在飄著細雪的石板路上給不同性別、年齡、階級與性僻的人，一點溫暖。

如何打造完美BDSM（*註1）裝束？我的建議是：走一趟巴黎右岸的「瑪黑區」（Le Marais）。

請將精品旗艦店林立的香榭麗舍、蒙田兩條大名鼎鼎的購物大道還給觀光客，同樣位於右岸的瑪黑區，不僅是新銳設計、藝術與風格小店入駐的首選，也是在地人滿足口腹之欲與購物需求的最佳選擇。

但在購物前，先讓我們回到12世紀。當時的瑪黑區還只是一片荒蕪人煙的沼澤（法文中的「Marais」便是沼澤之意），隨著「太陽王」路易十四（Louis XIV）在此建立「孚日廣場」（Place des Vosges）後，王宮貴族的大量移入，迅速讓這塊不毛之地升級為城內最熱門的區域之一。

經歷不同時代的執政者對此區域的改革與政策，如今的瑪黑區除了為數眾多的猶太人移民所形成的獨特文化生活樣貌，除了讓各個年齡層巴黎人駐足、物美價廉的二手衣物（Friperie）店舖外，更隨處可見高掛彩虹旗的同志酒吧、餐廳或販售性愛玩具的情趣用品店，形成一種有趣的對比。

（攝影／橘仔Orangey）

穿裘皮大衣的維納斯

作為真正的巴黎人（Parisian），你勢必熟知名牌與二手貨、新品與古著的「Mix & Match」混搭藝術。就在我為了晚間在塞納河畔船屋所舉辦的一場BDSM聚會dress code傷透腦筋時，忽然想起曾一時衝動在瑪黑區著名二手店「Free’p’Star」買下的黑色皮革短褲，它正好能搭配我最喜愛的Agent Provocateur（*註2）鏤空設計的黑色馬甲、黑色蕾絲吊襪帶，以及後側裝飾蜿蜒黑色線條的膚色大腿絲襪。

「完美！」我心中不禁暗自慶幸。忙著在鏡前沾沾自喜，卻沒有注意到時間已接近午夜。匆忙塗抹上#400正紅色Armani唇膏，抓了手機、鑰匙與幾張大鈔塞入短褲口袋中，趕緊出門。

雖然已是寒冬，但走在大街上穿著一件有著誇張翻領的海貍毛皮草長大衣（同樣是在二手店中以40塊歐元購得），很難不被路人投以目光，我也只能抓緊腳步走向停靠在接近位於奧斯特利茨橋（Pont d’Austerlitz）的船屋。

這是一個沒有暴力溫馨的地方

踏入隨著賽納河河水搖搖晃晃的船屋，每個人皆須在衣帽間的接待處寄放大衣與入場驗證，除了像我這種——已將裝扮穿在身上的訪客，更多的男男女女則是在熙來攘往的衣帽間，毫不避諱自包袋中拿出皮革、乳膠材質或特定角色的服裝與道具，像蛻皮似地脫下日常裝束，隨著一件又一件的服飾或道具，轉換為某種詭異、美麗又難以名狀的「種族」。

現實世界的性別、年齡定義，在這裡失去了意義，在這艘被慾望所驅動的船上，人們以內心深處的慾望為素材，像捏黏土般創造出自己的樣貌。

BDSM的世界，有其秩序與規則。（圖片／Unsplash）

「可以請你踩過我嗎？」一位穿著白底黑字的「踩我」標語T恤的中年男子，向剛走上甲板的我提出請求。還沒等到我回答，他便翹首企足躺在我面前，期待我腳上那雙8.5毫米高的「So Kate」（*註3）黑色麂皮高跟鞋踩過他卑賤的身軀。但我的目光卻被不遠處一位裝扮成星戰迷暱稱為「白兵」的帝國風暴兵所吸引，他（或她）並不與別人交談或互動，彷彿只要能將自我隱藏在鎧甲中便已是莫大的滿足。

支配者的姿態與口腔期不滿足

走入內艙以紅光營造出的沙龍空間，隨電子節拍鼓動的耳膜與心跳、身著BDSM服飾妝容的人們，以及角落正在進行的「繩縛」（Shibari）表演，皆讓我有身處異世界的錯覺。

「我可以坐這裡嗎？」恍神之間，一位身穿皮帶扣裝飾黑色漆皮背心與皮褲的年輕人坐到我身邊。

毒雞湯文常說：「花若盛開，蝴蝶自來。」但在BDSM的世界中便可解釋為：「渴求被支配的狗，會嗅到支配者的獨有的氣味。」

或許是看到我與「『踩我』先生」的互動，這個剔光了頭髮與眉毛、雙眼微突且不時流露不自在扭曲笑容的年輕人才決定上前搭訕我，「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廁所⋯⋯嗎？」他怯生生的開口問道。

（圖片／Unsplash）

「好。」在不太確定這個邀請的背後代表了什麼之前，我在酒精的催化下就先答應了他的請求。再次回過神來，才發現我和「牠」已擠在狹窄的廁所隔間中。

坐在馬桶上的我不發一語地幫他解開皮褲的扣子，抬頭便看見他已被酒精與濕悶空氣染得緋紅發燙的臉龐，以及因汗珠而濕亮的上唇汗毛。一股想要征服或甚至摧毀他的慾望使我感到血脈賁張，我下意識的用舌頭潤了一下雙唇，壓抑著自腹部下方升起的一股慾望火苗，並盡力維持著下達命令者的姿態向他露出不屑的壞笑問道：「想要嗎？」

牠慾望被滿足的證據格外顯眼。我離開廁所，打算跟bartender要一杯加冰塊的威士忌漱掉口中味道。「今晚我累了。」夾雜著興奮且羞恥的奇怪感受，我在心裡苦笑對自己說道。

回到日常的動物感傷

希臘神話中，酒神狄俄尼索斯（Dionysus）非常清楚，所謂的狂歡祭典，得辦在杳無人煙的樹林間，對照此時此刻的現代社會，各種「見不得光」的聚會持續在巴黎這座「光之城」中的陰暗面發生著：

不斷變換地點的BDSM派對、隱身於精品街聖奧諾雷路（Rue Saint-Honoré）街巷裡的換妻俱樂部、又或是某種如電影大師史丹利．庫柏力克（Stanley Kubrick）遺作《大開眼戒》（Eyes Wide Shut）裡描繪的荒淫菁英社群⋯⋯無論是何種形式，這些聚落某種程度給了巴黎人既能確保循規蹈矩的日常生活又能踰越規範的機會。

（圖片／Unsplash）

在冬季，巴黎的日出時間最晚需等到上午8點多，才能看見太陽完全升起，清晨時分走出船屋，將身軀緊縮在皮草長大衣中抵禦寒風的我，潛伏於依舊漆黑的夜色中，在奧斯曼風格（Haussmannien）建築建構的完美天際線盡頭，隱約可見微微暈、揉合青色與粉橘的一線天光，空曠街道上，已經出現的身著螢光綠背心的清掃人員了。

「不知道巷口麵包店開了沒⋯⋯。」精疲力竭的我，在酒精消退後，憑藉著意志踩著那雙超級咬腳的紅底鞋，往家的方向走去。

*註1：BDSM涵蓋與性虐戀相關的人類性行為模式，包含：綁縛與調教（Bondage & Discipline，即B/D），支配與臣服（Dominance & Submission，即D/S），施虐與受虐（Sadism & Masochism，即S/M）

*註2：Agent Provocateur是由「龐克女王」Vivienne Westwood之子Joseph Corre和他的妻子Serena Rees於1994年所創立的。其強烈的設計風格與其營造而出的魔幻情趣，創造了「性感內衣」的另一種可能。包括Brad Pitt、Madonna與Kendall Jenner等知名好萊塢影星與歌手皆為該品牌的愛好者。

*註3：被暱稱為「紅底鞋」的Christian Louboutin，是由法國設計師Christian Louboutin於1991成立。「So Kate」鞋款為品牌經典鞋款之一，以超模Kate Moss命名，窄且尖的鞋頭搭配12公分的鞋跟，能讓雙腿展現出最迷人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