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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經典文化總編輯葉美瑤:無畏險境的出版界創業家
有危險的出版,就有危險的閱讀,葉美瑤不只自身涉險,他還想拉讀者下水,去「重新感受閱讀的危險」。
葉美瑤講話速度飛快,幾乎不開玩笑,問答總是直球對決,對「書」卻是認真到近乎虔誠。
從《聯合文學》、時報出版到創立新經典,葉美瑤似乎是天生的編輯命,除了因張大春節目短暫做過電視助理,一生就只做過編輯。雖不是來自傳統書香世家,他的啟蒙卻更接地氣——小時候從萬華姑姑的印刷裝訂廠翻到的八卦雜誌、武俠雜誌、文學書籍,也看見了「書」最形而下的裁切、裝訂過程,進而認識到了世界上存在著各種「書」的可能。
「那時看這些書就像商品,不覺得它特別珍貴。」他笑說。這樣的「雜學」也影響了葉美瑤對出版策略的選擇。新經典的出版品,從他自認是「老天爺要我做這一行的禮物」大獲成功的《深夜食堂》、「有點雞湯但寫得好看」的中國作家張嘉佳文集,到文學「純度」極高的香港作家廖偉棠詩集,葉美瑤從未將「經典」與大眾對立。
「很多讀者是進到書店,要買什麼都不知道的,為什麼要放棄他們呢?」葉美瑤認為,沒有任何書是真的賣不動的,重點是要找到「對的讀者」,或者更浪漫地說,找到對的閱讀瞬間。
他舉例,像新經典出版、由川本三郎描寫日本學運的《我愛過的那個時代》,就曾被拍到林飛帆在太陽花運動時的議場中閱讀,造成媒體熱議。兩場相隔近50年的學運經驗,過去與現在,日本和台灣,在這本書中合而為一——當立法院裡的學生不只讀台灣學運前輩的書,也能從川本三郎的經驗中,學習如何用溫柔的方式看待暴力,如何與大人對抗,那奇妙的「閱讀的瞬間」便成立了。
葉美瑤笑說,比起他在時報出版時主編的《達文西密碼》大賣百萬本,《我愛過的那個時代》在太陽花時迸出的微弱火花,更讓他感受到出版的價值。
危險的出版 邀請危險的閱讀
另一方面,新經典不再滿足於「對」的出版,葉美瑤開始試探「對」的邊緣,甚至可能是「錯」的出版可能。那是,他稱之為「危險」的出版方向。
蘋果日報創辦人黎智英曾找上新經典,希望出版個人自傳。但葉美瑤不想出很好賣的「功成名就」類的書,於是說服黎智英將「給了他一切的香港」的故事寫出來,去探問黎智英不惜做出商業上巨大犧牲,也要親自上街頭「反送中」,用肉身行動回饋香港這塊土地的原因。
這些故事最後也被收進了《人生不是名利場》裡頭。《人生不是名利場》的出版,很快為新經典帶來實質風險。葉美瑤說:「我有很多在中國合作的出版界朋友因此被害到。」而新經典臉書粉絲專頁更是被中國網友出征,指控「新經典是黎智英出錢的」葉美瑤苦笑,但他並不後悔,他想走得更遠。
有危險的出版,就有危險的閱讀。葉美瑤不只自身涉險,他還想拉讀者下水,一起投入這場冒險,去「重新感受閱讀的危險」。葉美瑤認為當電玩遊戲、影劇、戶外運動能提供的刺激遠大於閱讀時,讀者已經忘了「書」在許多歷史時刻,是扮演著對抗者的角色——對抗極權、對抗思想箝制、對抗宗教。
這種「對抗」在貌似出版自由的今日並未消失,反而以更隱微的意識形態出現。葉美瑤舉例:「現在若看到書中有很多關於中國的描述,我可以預期出了以後會不好賣的,那我是不是在自我思想審查?」而當「危險」的訊號出現時,「出版就更應該去挑戰、去觸動這些危險地帶。」
不斷挑戰出版邊界的葉美瑤,仍保持閱讀習慣,他喜愛的日本小說家村上春樹的新作,至今仍每本都追。葉美瑤認為這時代不是大家不讀書,「而是大家變挑剔了。不再忍受低劣的內容,像翻譯很糟糕的書。」相對於一般認為正在走下坡的出版業,他樂觀地認為「是讀者升級了」。
對葉美瑤而言,閱讀和出版對世界的衝撞,也許更是身體性的——正如他兒時是先從印刷廠中書的「實體」開始認識閱讀的質感,閱讀的氣味。為了自然書寫文集《山之生:一段終生與山學習的生命旅程》,他在熱愛山林的作家詹偉雄的帶領下,在合歡山辦了場全台海拔最高的讀書會。
「我想親身去山裡走走,才能知道這本書在說什麼」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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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VERSE》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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