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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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奇幻福爾摩沙：台灣正在寫下另一種電影史？

瑞士紐沙特奇幻影展與台灣文策院共同推出「奇幻福爾摩沙」單元，帶領國內外影迷探究台灣的各式類型電影之走向。

《逃出立法院》以台灣在地的政治哏，融合活屍、動作類型元素。（Photo Credit: NIFFF 2021）

今年，全球指標性的類型影展瑞士紐沙特奇幻影展（NIFFF）以台灣為主題國，推出「奇幻福爾摩沙」（Formasa Fantastica）專題單元，文化內容策進院（以下簡稱文策院）與影展官方共同推出四場線上直播論壇。首場論壇由台灣電影史學者倪娃法（Wafa Ghermani）主持，並與《逃出立法院》製片柯俋森、《返校》導演徐漢強、影評人鄭秉泓與金馬奇幻影展策展人楊晴絮，暢談在國際的視野下，台灣類型電影的多元風貌。

屆滿20載的瑞士紐沙特奇幻影展，為歐洲奇幻影展聯盟成員之一，於夏季舉行，每年介紹近200部來自世界各地的奇幻電影，其中設有國際競賽（International Competition）與「亞洲新片到」（New Cinema from Asia）兩大競賽單元，觀摩方面則特別擘畫國際與亞洲短片（International and Asian Shorts）單元。

亞洲奇幻電影作為紐沙特奇幻影展的重點策展方向，影展藝術總監韋路爾（Loïc Valceschini）表示：「我們希望在影展中呈現不同的亞洲電影，改變觀眾對亞洲電影的既定印象。」除了在重量級影展如坎城、柏林、威尼斯等影展獲獎、入選的作品之外，亞洲電影較少在歐洲電影市場曝光，通常觀眾能接觸到的又以藝術電影為主。「我們希望呈現真實的亞洲電影。」韋路爾說。

在這次的競賽單元中，包括《消失的情人節》（2020，陳玉勳）入圍，觀摩短片方面，去年頗受矚目的《伏魔殿》（2020，王逸帆）、動畫《夜車》（2020，謝文明）皆在其中。

看見台灣類型電影的多元風貌

台灣電影除了在紐沙特奇幻影展的固定單元中曝光，今年影展特別推出的「奇幻福爾摩沙」（Formosa Fantastica）單元別具風騷。第一年擔任藝術總監的韋路爾把握機會介紹更多台灣電影，除了他自身對亞洲電影有著長年關注，更因曾旅居台灣而與台灣電影產業產生更多密切連結，韋路爾坦言，「我希望讓大家更加認識台灣是一個國家。」

以台灣為主題國，選映台灣出品的五部劇情長片、六部動畫短片、四部沉浸式作品以及影集《天橋上的魔術師》一至二集，試圖呈現台灣影視作品在不同媒材上的多元風貌。韋路爾認為，過去這七至八年，台灣電影創作有了很大的轉變，「更多新銳導演出線，開始嘗試不同的創作。」韋路爾以導演程偉豪為例，分析年輕導演成長迅速、觸角多面，除了長片創作更涉足VR，負責製作。他相信台灣將有更多類型電影誕生。

由楊雅喆執導的影集《天橋上的魔術師》，改編自作家吳明益的同名小說。（Photo Credit: NIFFF 2021）

除了讓台灣電影以一系列之氣勢登上國際舞台與觀眾見面，影展另規劃四場論壇讓創作者、產業人士在線與當地觀眾交流。

其中，以「台灣類型電影風貌」（The Landscape of Genre Cinema in Taiwan）為題的第一場論壇，則邀請導演、製片、策展人與影評人與會，從不同角度分享講者自身在台灣類型電影創作、影展策劃以及發展研究上的經歷，並由出身法國的台灣電影史學者倪娃法博士主持。

韋路爾說，邀請這些講者，除了入選作品《逃出立法院》的製片柯俋森分享台灣少見的活屍類型電影製作經驗、代表性作品《返校》導演徐漢強提供製作經驗，希望能以更寬闊的角度，共同討論台灣類型電影，因此邀請影評人鄭秉泓分享電影史，以及金馬奇幻影展策展人楊晴絮分享影展觀點。

注視台灣在地的豐沛能量

論壇主持人倪娃法曾旅居台灣多年，長期研究台灣電影，現定居巴黎於法國電影資料館服務，並在巴黎第三大學（Université Paris III）教授台灣電影。在課程中，倪娃法觀察到學生們對台灣多元性別（LGBTQ）類型電影表現出高度喜愛與興趣。

首部破億的同志電影《刻在你心底的名字》（2020，柳廣輝）以及《誰先愛上他的》（2018，徐譽庭、許智彥）都在法國學生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學生們可能很難想像台灣是一個在性別多元議題上這麼開放的國家」倪娃法說：「例如《刻在你心底的名字》中呈現台灣的歷史以及性別運動發展，對學生來說是以往較少接觸到的面向。」

「奇幻福爾摩沙」單元中選映的台灣電影則開展出更加多元、混合的類型電影風格。倪娃法觀察，影展觀眾對於作品的反應普遍是正向的，這些作品打破一般對類型電影的既定印象，讓類型電影不僅是血腥、暴力等單一元素。

更可以如《消失的情人節》般趨向寫實的風格，在一般的日常生活中展現奇幻愛情元素；或者如《揭大歡喜》（2021，陳宏一、魏瑛娟）對於當代科技抹殺純粹浪漫愛的討論，也令人眼睛一亮；甚或如《逃出立法院》（2020，王逸帆）的政治哏也能博得觀眾笑聲。

相較於1980年代台灣主要是以「新電影」受到國際影壇矚目，侯孝賢、楊德昌、蔡明亮等導演於國際影展頻頻入選、獲獎，當今台灣電影則往不同的方向發展，除了持續在各大影展推出精采作品，台灣的商業類型片也逐步趨於成熟。

陳玉勳執導的《消失的情人節》，由劉冠廷、李霈瑜兩位演員共譜一場奇幻愛情戀曲。（Photo Credit: NIFFF 2021）

「類型電影史是主流之外的另外一種電影史」身為台灣電影史學家，倪娃法也分享她的看法。「當前的台灣類型電影雖然仍然較難擠身三大影展等主流影展，但讓這些作品能在世界其他重要的類型影展曝光，也是一種趨勢與讓台灣電影的能見度更高的方法。」

台灣類型電影有其潛力，當然亦有不足。對倪娃法來說，這份不足可能是對觀眾群的想像略顯縮限，以及故事內容及其價值觀相較稍嫌傳統。「台灣的類型電影在當地想像的觀眾群是商業觀眾，但在國際影展上，就算是類型影展，面對的仍是大量看電影、真心喜歡電影的影展觀眾」倪娃法認為，把對觀眾樣貌的想像打開，是類型電影製作邁向2.0的重要關鍵。

奇幻電影瘋狂嘗試

「台灣類型電影風貌」論壇中，影評人鄭秉泓從1960年代談起，捲軸性地鋪開台灣類型電影發展簡史，並將其以台灣電影新浪潮區分為三，談及台語片、音樂類型以及當今恐怖片等嘗試，「當初跟娃法聊到她特別感興趣的早期台語片（Taiyu Pian），除了有著名的愛情文藝大悲劇，還有喜劇片、諜報片到各種古靈精怪的奇幻電影。」事實上，台語片可說是台灣多元類型電影的開山始祖。

時間跳到現代，《返校》導演徐漢強則分享如何完成一部以歷史創傷為題材的恐怖類型片。向來喜歡在電影創作中使用揶揄、諧仿手法的徐漢強，以其首部長片《返校》橫掃金馬獎、台北電影獎各大獎項並開出票房佳績。《返校》的故事雖沉重，但也帶有改編自遊戲的當代元素。目前他已經在著手製作下一部長片《鬼才之道》，將回歸其拿手形式，打造一部諷刺恐怖（horror film satire）類型片。

而台灣難得一見的活屍喜劇《逃出立法院》，製片柯俋森分享自身從電視製作跨足電影的經驗，也談及最初從「立法院裡的人都想逃出來」一個單純、有趣的想法，邀請新銳導演王逸帆共同開發《逃出立法院》的歷程。

《逃出立法院》以活屍、動作為類型元素，融合台灣「立委打群架」的在地特有情境，結合政治嘲諷，緊抓守護家國的核心概念。對於台灣類型電影的觀察，柯俋森則認為，近年來台灣奇幻電影開始逐漸成熟。「特別是疫情之下，我們都需要一個想像的空間，用以逃離現實或幻想。」

金馬奇幻影展策展人楊晴絮從台灣電影市場、影展生態談起，已滿12屆的金馬奇幻影展挺過因疫情被迫取消的2020年，今年票房爆棚，滿座率提高84%。金馬奇幻影展以引進各類奇幻類型影片，包括恐怖、驚悚、喜劇等作品，開拓觀眾的影展經驗；除影片放映，也以各式活動炒熱氣氛，加強與觀眾互動。

與台北金馬影展（俗稱大金馬）相較，金馬奇幻影展也被徐漢強導演認為是「非常瘋狂」的影展。楊晴絮認為，金馬奇幻影展找到吸引更多年輕觀眾來了解電影魅力的方式；而徐漢強則坦言，若能打開觀眾的接受度，創作者也可以有更多瘋狂的嘗試。

論壇最後倪娃法提出見解：電影要讓觀眾買單，仍須回歸影片本質——故事。雖然台片仍有加強空間，但她認為台灣長期處在各種文化交融、背景匯聚之處，擁有非常豐沛多元的能量，這是台灣強大的潛力與特性。呈現台灣風景、特色風貌，突破單一的既定印象，更加強調多元與地方真實，可能是台灣類型電影的一條長遠之道。「不一定只追求全球通性，在地性也十分重要。」倪娃法以此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