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後的陽光沐浴下，李霈瑜一身輕裝出現。近來因為電影通告滿滿，一連串的趕場、拍攝、映後座談，還成為金馬電影學院的指定演員、正準備進劇組，然而他的臉上依然沒有顯現疲態，敬業地保持外景主持人的活力，配合著攝影師在草地上奔跑、大笑，在狹窄的公園廁所換裝。

儘管曾以潛水行腳節目《水下三十米》入圍兩屆金鐘獎生活風格節目主持人，並於2019年三度入圍並得獎；也曾在2018年以電影《海人魚》入圍金鐘獎電視電影新進演員獎，但真正讓大家注意到「演員李霈瑜」，是因為2020年導演陳玉勳的作品《消失的情人節》。這是他第一次獨挑大樑挑戰電影主角，更讓他一舉入圍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

大家都叫他「大霈」，像是認識已久的老同學。看過他主持和表演的人，或多或少都曾被他的正能量感染；他小時候就喜歡學別人講話、模仿別人的反應，這或許就是他表演的開端。不過看過他工作的人，大概很難相信，他自承小時候總是在逃避、遇事就哭，不愛負責任。

「我常笑說老天要我還債。」大霈說：「以前逃避過的事情總有一天要面對，老天要你修的課，沒過就是要重修，直到你修過為止。」

從水下浮出的女子

如今的李霈瑜，主持、音樂、戲劇都有所成績，這些成果他確實都「修」得賣力。19歲那年，他就讀輔仁大學織品服裝學系，長得高、臉蛋精緻，反應也快，一個偶然機會幫大四學長詹朴擔任畢業作品的模特兒，就這樣一腳踏入模特兒之路，開始走秀、拍廣告。李霈瑜坦言過去從未給自己設立過目標，只是隨著生活的機遇勇敢踏尋。

我是在過程中慢慢發現自己，以前不是一個有目標的人，甚至不知道我會踏進這一行，更從來沒有名模夢。

他就只是活在當下，認真做好眼前的事情。出道十多年，倒也非一路順風順水。演藝生涯轉變的契機，就是接下《水下三十米》的主持棒，開始水下主持的嚴厲考驗。他形容，執行這個節目是身心靈的鐵血磨練，鏡頭前的從容自在，背後是極度嚴苛的環境與要求；他不僅是第一個戴全罩式潛鏡說話的主持人，暈浪體質的他，每每下水都得調適身體的不適，回到船上總是昏睡。

即使如此，製作單位從未減少對他的要求。製作人責罵後依然得立刻調整自己回復運轉，持續「愉快、享受」的外景主持人狀態。這訓練對他往後的工作態度總是受用，「你必須非常努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他說，這是他慢慢建立起自信的關鍵。

「我學會把自我縮得很小，這樣在演藝工作上會少一些阻礙。但這並不是說失去自己，而是讓你有更多空間可以讓別的東西進來，也許是你未曾有過的想法、前輩的指導等，你才有空間把角色裝進來。如果一直耽溺在以前的經驗，以後會少了那個『遊び』（輕鬆愉悅的緩衝）讓新的東西進來。」大霈說，《水下三十米》的經歷教會了他謙卑。2019年，他獲得金鐘獎生活風格節目主持人獎。

消失的情人節 找回的內心

大霈是在接拍廣告時發現自己對戲劇的興趣和能力。他曾在大小戲劇作品中客串，也拍過短片、VR電影。但即使渴望表演的機會，戲分卻總是不多，一度讓他陷入自我懷疑。「當時想可能是我還沒準備好吧。」直到導演陳玉勳從《海人魚》中看見他，找他出演《消失的情人節》女主角楊曉淇。

這一次，每天、每場戲幾乎都有他的分，拍攝期間幾乎天天報到，不只過足戲癮，還一口氣挑戰到大魔王。「最大的困難是『喜劇節奏』，我當時連前置功課都不知道該怎麼做。」他還記得開拍前，導演來驗收訓練成果，一看臉都歪了。

而他沒有放棄，一而再的堅持著訓練與排練，就怕讓劇組等、怕讓導演看到他還不熟。陳玉勳在《消失的情人節》宣傳期間，分享了他與大霈磨戲、互動的小故事，雖然引人發笑，但卻也處處看到他對大霈的苦心以及讚許。大霈笑說，他與陳玉勳就是彼此的大「磨」王。

「他也是我師父。」大霈說：「他常看到我有一些不自覺卻很好笑的地方，每次都叫我再來一次。我哪知道是什麼，我覺得我又沒怎樣。而他會說，就是那樣很好笑！」陳玉勳常在片場對他生氣，說：「你有什麼厲害的地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最可惜的事情。」每天震撼教育過後，回家前，大霈也總對陳玉勳說：「對不起啦，我會加油。」

「他很心疼我，可是又不能對我放鬆，因為這故事就是楊曉淇的故事。楊曉淇垮了，這部片就完了。」導演會傳萬言書給他，有時是安慰，有時候也說明生氣的原因。「他說他從影30年，楊曉淇是他第一次花這麼多時間去調的一個角色。

他會跟我說，『我對你真的很用心欸，我已經老了，不要再惹我生氣了喔～』」大霈說著，一邊就模仿起陳玉勳那副恨鐵不成鋼、氣怫怫的模樣。「不過他也很佩服我，覺得我每天被罵，應該會枯萎，但卻看到我每天都越來越好。」他笑說，這是外景主持人被磨出來的個性，剛好這點也很楊曉淇，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凋零。

「以前的我就像是電影前半部的楊曉淇，一直忙一直忙，腳步很快很快。」他坦承過往追逐愛情，總是撞得頭破血流，永遠繞著別人轉，不知道為自己而活。過去擔任主持人，要把能量往外放、要很公關；而現在成為演員，他開始慢慢收回，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學習獨處，更學習怎麼樣去生活。靜下來之後，體驗到很多事情。

「演員應該是所有經驗的累積，讓自己的生命更多的故事，更多的痛啊、愛啊、喜悅、傷心，都好。」他說：「其實那些挖掘內心的過程都還滿痛苦的，但我準備角色時就會想，『OK，生命故事又派上用場了。』那些過去的李霈瑜，都能被下一個角色所用。」

Lost and Found 領回音樂夢

李霈瑜藉著《消失的情人節》入圍金馬獎最佳女主角，同時由他填詞與演唱的主題曲〈Lost and Found〉亦入圍最佳電影歌曲。他的多才多藝讓人驚艷，事實上這樣的組合對他而言並不奇怪。「剛畢業那一陣子，我從事的模特兒工作很主流，但我的生活卻很非主流。高中時是熱音社社長，認識很多Indie圈的人，我自己也喜歡藝術，也蠻喜歡自己有不一樣的面向。所以我一方面可以拍商業廣告、少女雜誌，但在生活中仍屬於我自己。」

現在的他，和高中熱音社老師及同屆的朋友組成樂團「瘦瘦英雄So-So Heroes」。儘管長大後各自有了專業與職業，「但我們高中時的夢想，就是長大後繼續玩音樂，30歲要發專輯。」他笑說。如今瘦瘦英雄已經錄製完EP，作品中有他與大海相處時寫下的音樂，也有生活的感觸，2020年11月底正式發行。

偶然拾回的年少夢想，正一步步實現。「我還滿鼓勵大家做這些看似瘋狂的事。」他分享忠於自我的人生哲學，「人生很短，如果還在循規蹈矩，哪一天掛掉，你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後悔。」〈Lost and Found〉由電影音樂指導盧律銘作曲，大霈透過電影片段得出的靈感進行填詞。

「每個人都在找尋，不管是找尋自己、找尋過去，還是等待未來。其實我覺得它就是有點神祕，但每個人都會遇到的事情。我最喜歡最後兩句：Be brave, don’t cry. I’ll always be my hero. 每個人都是自己的英雄，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但不用擔心。你的失物可能永遠找不到，但也無須停留。」

問到大霈會如何定義自己，他卻認為定義就像是給自己劃上框架；真要定義的話，他期待自己不可限量，永不停下嘗試和成長的腳步，就像lost and found，他會一直、不停地，繼續尋找。「我發現自己有療癒身邊的人的特質存在。」他笑說，要好好把這特質用上。

獲得金鐘獎那年，他在得獎感言說：「公眾人物要傳達善念。每一件工作，只要有正面的意義存在，就能帶給這個社會一些改變，又或是讓人更成熟、有新的認知，這都是很好的事情。」他不追求紅，只想做有意義的事情。

許多觀眾看完電影後對他說：「謝謝楊曉淇這麼善良。」他本來很意外，驚呼著：「楊曉淇哪有做什麼善良的事情啊？」但仔細想想又說，「雖然這女生總是一頭亂髮、覺得沒有人愛他，但他確實成為一個讓人喜歡的角色，應該就意味著這角色成功了吧。」發自內心的詮釋，奮力一搏的演出，這也是李霈瑜第一次由衷地肯定自己的努力。

也或許是大霈內心始終堅持的正向，讓角色隨之發光。下一步，他依然不想設限。「接下來的工作⋯⋯就是等工作來挑戰我吧！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子的，也很期待未來的驚喜。」他的態度始終如一，不畫大餅也不多期待，認分地說著：「我就是把自己的每一步走好，這就是最重要、我可以好好掌控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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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VERSE》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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