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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你煮咖啡的諮商心理師:心不懶喘息咖啡

療癒靈魂的方法

為你煮咖啡的諮商心理師:心不懶喘息咖啡

佇立於北投一隅的「心不懶喘息咖啡」,一場場心理諮詢每天都在此上演,由店內專業助人工作者與大眾進行溫柔且包容的談話,一同了解正確的心理相關知識。

心不懶喘息咖啡執行長方將任,曾是諮商心理師。

佇立於北投一隅的「心不懶喘息咖啡」,一場場心理諮詢每天都在此上演,由店內專業助人工作者與大眾進行溫柔且包容的談話,一同了解正確的心理相關知識。作為專業助人機構與大眾之間的橋樑,心不懶喘息咖啡想告訴人們:如果你累了,來這裡喝杯咖啡、喘口氣再離開,我都會在。

「照顧咖啡館」、「喘息咖啡館」原始概念為在社區中提供家庭照顧者一處可以休息的空間,並同時彙整、提供心理衛教資訊。與一般喘息咖啡廳不同,心不懶喘息咖啡(以下簡稱心不懶)並不依附於政府/NGO(非政府組織),而是由四位心理師自行成立,現前團隊成員涵蓋心理師、社工師、護理師與律師等不同角色。

心不懶現前提供的服務包含收費制的心理諮詢——有別於正式的心理諮商,心理諮詢僅提供轉介、衛教等資訊,比如教導在心理諮商前,如何正確地和諮商師進行時程、預算等討論,民眾可以先行填寫申請表,再由團隊與專業心理工作者進行媒合。團隊也與不同NGO、社福機構合作,協助不同群體與社會環境接軌,比如定期為失智長者、身心障礙者進行咖啡師培訓。

這裡更是身心疾病患者的「實驗場」,許多在專業心理機構難以帶來的改變,都在這裡發生。

包括社區資源媒合、衛教知識資訊等都是心不懶咖啡提供的服務。

游擊戰隊化身喘息咖啡廳

「如果5年前我可以做些什麼,是不是現在他就不會坐在我面前了?」一次輔導學生時,心不懶執行長方將任向自己的提問,成為他日後成立心不懶的一顆種子。

方將任原本是學校諮商心理師,在一次面對輕微自閉症的個案時,他發現個案家長在不知如何應對自閉症患者的情形下,仍要求孩子依照正常的學制生活,個案因而在學校遇上情緒、人際關係的困擾,接著罹患焦慮症、憂鬱症。「專業心理療程與民眾之間,其實有一個很大的斷層,是陌生的、有隔閡的。」他感嘆地說。

看見了這個斷層,方將任在十年前離開學校輔導工作,與心不懶的3位創始成員創立康社力團隊,取「counseling」的諧音為名。

當許多NGO苦於沒有資源聘請心理專業工作者在機構內進行輔導與諮商時,康社力便協助不同組織申請企劃、籌辦經費以及執行企劃。方將任回憶,十年前,康社力曾協助一間專為脊椎損傷者進行職能培訓的機構,機構內任職的多是職能治療師、物理治療師。然而,脊椎損傷其實連帶伴隨著心理創傷,比起克服物理上的傷痛,無法調適心理狀態反而是患者無法學習新的技能的主因,康社力便針對心理創傷的治療這一塊提供協助。此類工作模式不知不覺持續了十年。

方將任於十年前離開輔導室,創辦康社力團隊,成為如今心不懶喘息咖啡館的前身。

「可惜的是,每項任務完成後,該機構若明年還有申請計畫的需求,就必須重新與我們接洽,很難獨立進行作業。因此,我們也開始培訓機構內部的人撰寫計畫。」十年來,團隊發現自己就像不停地在打游擊戰,游走於各個機構間,不旦無法累積成果,也難以觸及更多人。因此,2019年,團隊決定轉為成立「心不懶喘息咖啡館」,以北投區為基地行動。

身為人與人的橋樑

「有鑒於大眾對於專業心理資源仍保有既定的印象,若要拉近其與大眾之間的距離,咖啡廳帶給人們的輕鬆氛圍是恰如其分。」方將任說道。在輕鬆的氛圍之下,心不懶不但促成了NGO、心理師與個案三方的媒合,同時也成為「心理醫療機構」與身心患者「原生生活環境」之間的橋樑。

採訪期間剛好碰上來自NGO的個案與心理師在心不懶進行第一次會面。「很多機構即便設有各種服務,卻遲遲等不到個案,此時,心不懶就會成為媒合雙方的橋樑。」方將任解釋,若要家長大方走進為身心障礙者開設的協會,很可能在心理上會過意不去,但如果諮詢場所換作是一般咖啡廳,對方會較為自在放心,這亦是店門口刻意使用非透明的木製牆面的原因——保護所有個案的隱私。同樣地,若心理師找不到案源,前來心理諮詢的對象如果有諮商需求,亦可轉介到該心理師的診所進行後續治療。

除了媒合,心不懶也扮演另外一項重要角色——身心疾病患者離開心理醫療院所的暫歇之地。

店內牆上掛著的一幅幅畫作,背後都藏有不同的故事。

「別小看店內牆上一幅幅作畫,它們背後都有著不同的故事。」方將任回憶,其中一位患有精神疾患的畫家即便長期出入醫院接受治療,症狀總是無法痊癒,在家中足不出戶多年。畫家的父親前來拜訪心不懶後,便決定和孩子一起前來。從一開始窩在沙發看小說、獨自作畫,到後期店內客人樂於和他對話,現在,他的狀況已經穩定下來,甚至在店裡開班授課,也積極參加比賽。

「知識」與「陪伴」的重要性

為什麼在正規醫療環境無法改善的症狀,在心不懶卻有機會?「不是因為我們特別做了什麼,是這裡的環境給了他們最核心的兩項幫助:知識與陪伴。」

心理醫療機構雖然可以提供急重症患者立即、密集、高強度的治療,患者終究還是要回歸社區。「此時,他們需要的是正常的人際連結、與原生生活接軌,然而並不是所有社區都有足夠彈性去接納他們,在沒有這些互動的情況下,個案容易復發,回歸醫療機構。」方將任說,「對於一些長期有心理疾患的人,這間店就是一個陪伴他面對生活挑戰的地方,一個介於醫療院所與原生生活間的場域。」

又,方將任觀察,近年大眾在心理觀念上雖然有越來越多的理解,「在助人工作中我們時常體會到,就算你認識、擁有正確的心理知識,但真正遇到問題時,還是會有過不去的時候。」他分享,曾有一位老師平時很能包容身心疾病患者,但當自己的孩子罹患焦慮症後,還是承受了許多壓力,便前來求助。「有時候問題不在於具備相關知識與否,而是在於陪伴的需求。」


陪伴與提供知識,都是店內著力的重點。

但這並不代表「知識」就相對較不重要。提供心理衛教知識一直是店內開設心理諮詢服務的主要原因。

在諮詢過程中,心不懶的心理師不會如一般諮商去治療或處理內在的議題,而是針對諮詢者當下遇到的問題提供方法與相關知識。「多數諮詢者的需求都是想知道如何面對自己與他人的關係。比如如何面對憂鬱症的孩子?許多家長並不知道叛逆,易怒、不耐煩其實都是憂鬱症的展現。」方將任強調,「透過資訊與知識的增加,才能幫助人們釐清思緒,進而解決正在面對的問題。」

堅定存在的實驗場

面向不同背景的人,心不懶總會依照每人的需求提供客製化協助,「我們就像一個實驗場,當然,實驗也有不順遂的時候。」方將任說。

過去針對特教生進行咖啡師培訓時,除了要陪伴他們度過在店內的壓力反應,還需處理用餐客人認為等待餐點時間過長的批評;偶有民眾進門看見「性別多元」貼紙,二話不說便掉頭就走;團隊也曾想媒合一位身心障礙學生在店內打工,最後因為父母對於打工的安排有歧異,不告而終。

疫情之下,心不懶更成為眾人心靈的靠岸地,一如往常地陪伴有需求的人。

此外,心不懶背後並沒有政府單位或非政府組織提供資源,在面對大眾之餘,還需承擔店面與人事營運的壓力。第一年營運收支剛好打平,沒想到第二年(2020年)因為疫情使店內走向最低迷時期——店裡總是冷冷清清,「並不是大眾不再需要協助,相反地,致電前來諮詢的人反而更為踴躍。」許多家庭照顧者因為疫情長期處在家中高壓環境,「很多人打電話來店內『求救』,連去年我在醫院等待太太接生時,還要面對這些源源不絕的電話。」方將任說苦笑著說。

不論有再多艱辛之處,方將任與團隊卻未曾出現過關店的念頭。「遇到疫情,仍舊能在這裡陪伴大家,已經是我很欣慰的事。」對於前端的助人工作,他依舊熱忱滿懷,自始至終。

讓心喘息的日常練習

當人們離開心不懶,回歸到日常生活時,方將任提出兩項紓壓的日常練習,它們亦是許多來店民眾會牢記於心的提議。

第一項為「咖啡正念」,指的是學習正念心理學(Positive Psychology)的概念,並改變喝咖啡的「方式」以達到紓壓效果。「正念的概念就是以開放的心,專注在當下的體會。」他解釋,人們在生活中總是不斷的在做決策,時常讓「判斷」先於「體驗」,像是「咖啡好不好喝?」、「我該不該快點喝完咖啡?」這樣類型的判斷會阻斷人們去感受,一旦無法感受,便很難紓解壓力。「可以練習將注意力放在五感,你體驗到的、享受到的是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事。」

有時僅是改變喝咖啡的方式,就能達到舒壓的效果。

第二項練習則是培養「接納」和「包容」的態度。一次咖啡廳正要關店時,曾經有家長特地從新竹來到心不懶進行諮詢,說明自己與孩子完全無法溝通。方將任發現,原來只要孩子說兩句話,家長就會立刻否定孩子所說的任何內容。「可以練習的是將耳朵打開,聽到什麼就先收下來,不去反駁,當人的狀態是越來越接納跟包容的,壓力比較不會無形跑出來。」

面向繁雜的生活,心中偶爾難免有尚未打理的角落。在看照內心的路途中,心不懶喘息咖啡將持續接住人們,一起了解心、照顧心,深呼一口氣後,再好好面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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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SE 深度探討當代文化趨勢,並提供關於音樂、閱讀、電影、飲食的文化觀點,對於當下發生事物提出系統性的詮釋與回應。

文字/陳葶芸 攝影/吳星翰 編輯/陳湘瑾 核稿/郭璈、李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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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SE VOL. 26 歡迎來到美術館VERSE VOL. 26 歡迎來到美術館
  • 文字/陳葶芸
  • 攝影/吳星翰
  • 編輯/陳湘瑾
  • 核稿/郭璈、李尤
陳葶芸

陳葶芸

文字工作者。曾就讀於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台大心理所。試圖以寫作,留住生活中賴以過活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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