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彥談VR創作的獨特魅力：抓住空間感與比例
擅長同志題材的劇場及影像導演周東彥，近年來探索記憶、夢境與空間，而透過VR媒材，他看見更多創作的可能性。
擅長同志題材的劇場及影像導演周東彥，以VR短片《霧中》入選第78屆威尼斯影展VR單元「特別選映」。
擅長同志題材的劇場及影像導演周東彥，以VR短片《霧中》入選第78屆威尼斯影展VR單元「特別選映」，鏡頭以第一視角帶著觀眾進入同志三溫暖，在性慾奔騰之間，人與人卻顯得疏離，這是周東彥在澳洲首次進入同志三溫暖的親身感受。擅於跨域創作的周東彥，近年來探索記憶、夢境與空間，而透過VR媒材，他看見更多創作的可能性。
第一次接觸VR電影是於2017年法國觀看《Notes on Blindness》，「即便環境吵雜，在那一刻，我覺得我進入了他人的內心世界。」周東彥被電影裡逐漸失明的狀態深深觸動，他便知道，抓對人與被攝者的距離，VR能帶領觀眾進入另一種觀影狀態。
所謂沈浸，觀眾還是有幾分清醒。周東彥相信不論是VR觀影或沈浸式劇場，人們保有的幾分清醒，而那才是進入故事的關鍵，觀眾即便再投入，都是有意識地在觀展，總會有將裝置拿下、離開的那一刻，而這種似真似假的感受，正是VR創作的特性——空間感與比例的掌握，「這也是VR常常用以詮釋『夢』和『記憶』的原因」。
VR觀影經驗
黃心健導演VR作品《沙中房間》是周東彥的VR創作啟蒙之一。當時HTC甫發行第一代VIVE PRO手把，觀眾得以在導演一手打造的8間房間「飛行」，自由地從多種角度探索由Laurie Anderson錄製的獨白、音樂、圖像，「《霧中》亦是在描述如夢似真的狀態。」周東彥補充道。
不同於電影已有百年歷史，周東彥只能多看作品、邊拍邊學，也因此摸索出一點心得。他舉例VR遊戲《Half-Life: Alyx 「戰慄時空：艾莉克絲」》，當怪物撲向自己，那種眼睛模糊、看著身體血流成河的真實感；及2021 雄影VR短競入選作品《哥利亞的思覺遊戲》中描述思覺失調症對生活的失重感，都是透過VR才能營造出來，打破既定空間規則的感受。
VR也發展成為見證、紀錄歷史的另一種媒材，周東彥曾接觸過許多過結合真實史料的VR作品，像是目睹歷史上第一次黑人進行投票的畫面，「不同於一般紀錄片，人可以透過VR鏡頭飛行在城市街角，俯視投票隊伍的畫面非常壯觀」；類似的作品還有《雅加達時光紀事》，透過純樸溫馨的一家人的生活紀錄，見證雅加達在1980-2020年代的政經與環境變化。
生態類型紀錄作品也令周東彥感到深刻，VR作品《歐歐鳥之歌》與鳥類學家合作，帶領觀眾至1984年的夏威夷考艾島找尋已經絕種的「歐歐鳥」，「隨著真實的歐歐鳥叫聲播出，當時僅存的三兩隻歐歐鳥飛出來，像是已經等待世界的呼喚已久，很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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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新語言
《霧中》開拍前正值全球疫情，周東彥多次走入沒有觀眾的劇場，揣摩VR設備如何搭配劇場的數位吊桿，創造出高低不同的拍攝視角，並嘗試自己轉檔、進行初次剪輯。
為避免被攝者的影像過於不真實，攝影距離也是當初團隊花費許多心思調整之處；甚至因為許多VR畫面靠著多個鏡頭縫合而成，導致走位安排困難，團隊經常灰心喪氣，倒是周東彥會鼓勵團隊：「不需要感到綁手綁腳，VR是我們正在創造的一種新語言。」
VR看似以全新的方式詮釋著歷史，然而周東彥參與2021年威尼斯線上影展的討論會時，竟遇到連現場觀影者都認為「不可提」、「不可討論」的作品，分別是新疆集中營及性工作者的故事創作。「觀影當下，看見自己被布袋包著運送的情景，令人全身發麻，」周東彥如此形容當下的震撼。
然而礙於主題過於敏感，兩部作品最終都無法入選，展會策展人也以追求「Freedom of expression」為討論會作結，期望未來VR創作能夠更恣意地發展。反觀台北電影節選入《我在再教育營的日子》等片，「只有台灣可以給創作者這麼多自由跟資源」周東彥感慨地說道。
雖然《霧中》也同樣受限於拍攝尺度，無法以「競賽片」的身份競逐獎項，策展人仍將其選為「特別選映」，當日的頒獎映後會令周東彥非常驚喜。在線上映後聚會，周東彥特地化身為符合《霧中》作品印象的Avatar——一個赤裸上身的男子。
一見此狀，策展人也立刻將自己的Avatar化為一個漂浮著的、只穿內褲的裸男分身，接著所有觀影人也效仿此舉，最後大家留下了一張「虛擬裸體威尼斯影展」合影，再次讓周東彥感受到元宇宙的可愛之處，相信「我們不必在現實世界與元宇宙中二選一，即便不是透過VR，很多人也可以在虛擬世界擁有一個人生。」
所有今天發生的，都有可能會被推翻。
法國VR製作公司Atlas V的導師Antoine Cayrol曾如此為VR創作前景作結。周東彥深信，VR藝術創作在未來仍懷有的極大潛力，他也會持續乘著這個有著無限可能的「盒子」，帶領大家進入一個又一個虛幻與真實交界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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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葶芸
文字工作者。曾就讀於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台大心理所。試圖以寫作，留住生活中賴以過活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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