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拉美的沙龍》裡,我們都是吳青峰的賓客
舞台周圍散落的譜架和天井撒下的陽光,為狹長而灰白的衛武營展覽廳點上了水藍色,魚貫進場的觀眾——他們都是吳青峰的客人,席地或在椅上就坐,等待著沙龍開始。吉他手小洋和屠衡調好了音,燈光暗下,一片安靜,才見青峰吹著木笛從角落走來,伴隨掌聲與歡呼演奏的,是德布西的〈牧神的午後〉,為演唱會《馬拉美的沙龍》揭開序幕。
舞台周圍散落的譜架和天井撒下的陽光,為狹長而灰白的衛武營展覽廳點上了水藍色,魚貫進場的觀眾——他們都是吳青峰的客人,席地或在椅上就坐,等待著沙龍開始。吉他手小洋和屠衡調好了音,燈光暗下,一片安靜,才見青峰吹著木笛從角落走來,伴隨掌聲與歡呼演奏的,是德布西的〈牧神的午後〉,為演唱會《馬拉美的沙龍》揭開序幕。
「我很喜歡讀各種故事與神話,所以我幻想我自己有個沙龍,有一些人物來到我身旁,有些定期拜訪有些偶然闖入,他們分別或交集,丟下各自的故事。」吳青峰形容,這些故事,就如同繁複的阿拉伯花紋般,交織在他身上,「有些故事聽起來陌生,但其實就像不同時代的童話、枕邊故事,或街頭巷尾的迷因罷了,不要害怕到『他們』身邊坐一坐。」
在新專輯《馬拉美的星期二》發行前,吳青峰舉辦了四場《馬拉美的沙龍》,以木吉他acoustic編曲形式演出尚未發行公開的新作,讓聽眾先行走進他的腦海,細細品味歌曲最單純的樣貌。為了避免洩漏歌名,專輯裡的歌曲全數皆以「第幾首歌」來代稱。
未知的歌曲,未知的場地,不由地讓所有人都有些緊張,觀眾忙著捕捉陌生的旋律與歌詞,吳青峰則擔心著演奏的效果。不同於過往的表演,他與團隊特意挑選了衛武營展覽廳——一個從未用於音樂表演的藝術空間,來呼應專輯,打造獨特的「沙龍」體驗。
表演者與觀眾之間,成了主人與賓客的關係,吳青峰在沙龍間穿梭,上一曲他在遙遠另一端,下一曲可能與你只剩兩步的距離。距離帶著聲音流動,讓音場充滿了魔力,清晰感受到每個音符與文字在場內穿梭。舞台上的釋放不曾變得刺耳,捨棄麥克風的清唱也不被消弭,吳青峰的歌聲輕柔而有力環抱觀眾的耳,不讓你錯過任何一個尾音的呼吸。
馬拉美的詩,吳青峰的詞
《馬拉美的星期二》是吳青峰製作過最久的一張專輯,所有的曲子其實在兩年前就完成,但自身的心態、情緒,卻讓他無法面對自己的創作,寫下歌詞。
「直到今年初,我夢裡頭有個幻化有形之無形的一團影子,踹了我一腳跟我說『你可以寫了』,當下我就驚醒,歌詞就像軟木塞被打開,慢慢地陸續一起冒了出來。」吳青峰說。
這位創作歌手腦海中的沙龍就此敞開,歌詞是他的客人,他們留下了故事,擾動吳青峰的思緒,讓他提起了筆。專輯中的第三首歌,是將他騙入森林中的魔法師,任他在黑暗中迷失、混沌;第四首歌〈(……戀人絮語)〉則是戀人,搔撓耳邊説「千萬別再走丟了喔。」引領他走出森林,打開夢的軟木塞。
法國詩人斯特凡馬拉美(Stéphane Mallarmé)認為詩是不可解的。吳青峰則以作曲的程序來創作詩歌,一首詩即一支交響曲;他的詩詞意象細膩而澎湃,其文晦澀、費解,難以參透背後的含義;他對於言語的玩弄,總引人反覆地咀嚼、聯想、延伸。
或許,是受到馬拉美的啟發,〈(……戀人絮語)〉乍聽是被撫慰傷痛的戀情,而吳青峰投射的是他與創作間的關係。「有人聽出了幸福,也有人聽到了哀傷,那都是這首歌,也都反映了我生活裡的各種投射與吸收。」在這首新作中,他邀請影后級演員林嘉欣獻聲,用法文引述《小王子》,小王子之於花與狐狸有何含義?每個人能找尋屬於自己的語意,投射、延伸成友情、愛情或任何可能,而吳青峰也樂見於此。
他說,創作即生活,午餐吃了什麼、今天衣服搭配什麼,都是我們所選擇的展現,所創作的生活。而自己的創作能有這麼多人喜愛,能在他人身上繼續著故事,延伸為他人生活裡的創作,是最幸福的。
沙龍裡的曲序,是眾人創作
《馬拉美的星期二》中的每一首歌曲,都是一種吳青峰與創作的關係。而今年7月先行發行的EP《牧神的午後》則成了專輯的前奏曲。
在草稿裡,〈A Wanderer In The Sleeping City〉原本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門內的世界充滿愉快,一切的負面都在門外,然而門打不開,吳青峰獨自一人站在門外的世界,成為了悲傷的本體。但當這首歌來到了洛福斯溫萊特(Rufus Wainwright)手中,卻有了截然不同的視角。
洛福斯的回信,與吳青峰分享這段日子的生活、聽的歌曲,彷彿是跟他說「你進不來沒關係,我們一起在外頭散步吧」,他們在熟睡的城市裡,漫步走往山丘,看看城市中零星的光火,在某一盞燈下等待著甦醒。詞曲完成,吳青峰心中的雲霧散去,打開了軟木塞。
此刻,他已準備好回信給被他擱置10個月的羅賓格思裡 (Robin Guthrie),繼續書寫〈哥倫布的蛋〉,以及《馬拉美的星期二》。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Gm4PqPT9u8&feature=emb_title
故事說完,沙龍裡的歌繼續演唱著。第五首歌,在傷口被認出後,繼續前行尋找自己;第六首歌,將靈感的投入比做鍊金術的實驗,對著聽眾說:「謝謝你們把這些奇形怪狀的歌都當成寶貝。」;第八首歌,「最好眾人皆醒我獨醉」,唱的是因為能堅持喜歡,才得以沉浸的迷醉⋯⋯。
在沙龍裡,與賓客的互動是必要,演唱最後兩首歌曲前,吳青峰走入人群遞接著麥克風,隨意點歌,讓沙龍成了眾人的創作。〈豔火〉、〈太空人〉、〈沙灘上的佛洛一德〉,甚至連楊丞琳演唱會限定的小吃版〈青春裡住了誰〉,都被賓客呼喚了出來。
走遍了整個展覽廳,一連點了20首歌曲,窗外的天色逐漸暗去,只剩場內的聚光燈還亮著,光的輪廓不時變換,像是水晶折射、樹間倒影,或水波的漣漪。而青峰的影子被大大地打在牆上,讓眾人得以棲於他的身影下,從他的歌曲中找到放置自己的角落。
第11首歌,彷彿正呼應著這個角落,溫柔的寄託,吳青峰引述著葉慈的詩:「但我,窮,只能有美夢,我把我的夢鋪在你腳下,/輕點踩,因為你踩著我的夢。──〈他祈求錦繡天衣〉」
最後,沙龍的閉幕曲,第12首歌,是吳青峰所道出的晚安,「晚安這兩個字對我有特別的意義,它不是結束對話的終語,是一個祝福。」捨棄了麥克風,吳青峰清唱著,他的晚安在展覽廳裡迴盪,願眾人有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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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on
讀的是食物設計,寫的是影劇,做的是Podcast。曾任《VERSE》聲音部編輯,畢業於米蘭工設學院。嘗試著各種說故事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