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Town
新北永和:在蜿蜒的城市裡,孵育夢想
永和的故事似乎總和台北分不開。有些人把歇息留在永和,奮鬥給了台北,也有些人選擇落地生根,耕耘起自己的家庭與生活;但無論何者,他們都在這裡孵育著各自的夢想。
永和的故事似乎總和台北分不開。隔著一條新店溪與台北市相望,讓有著台北夢的人們逗留於此。有些人把歇息留在永和,奮鬥給了台北,也有些人選擇落地生根,耕耘起自己的家庭與生活;但無論何者,他們都在這裡孵育著各自的夢想。
對樂團「淺堤」的鼓手堂軒來說,連接永和與公館的永福橋,是通往夢想的大橋。
過橋往台北市駛去,望著101大樓及蟾蜍山,底下襯著新店溪,早上8點,熙熙攘攘,前行的都是居住在永和,要到台北工作的人們。
對於北上的青年來說,雙和一帶是租屋的首選,尤其是永和,僅隔著一條新店溪與台北對望,過了橋就到台灣大學、師範大學及建國中學,因此選擇在永和落腳的學生特別多,堂軒便是其中之一。
因就讀台大而住進永和的他,說今年已「大十三」,不是指大學讀了13年還未畢業,而是從大一那年起算,已經來到台北13年。堂軒選擇久居永和,是為了方便,白天在家工作練鼓,傍晚到大安區教課,開車也不過15分鐘。住處附近美食也不少,現在常吃的是永貞路巷口的嘉義火雞肉飯,還有文化路上的豆漿豆花,但他最推薦的是「鵝肉勳」,偶爾還會巧遇藍正龍。
新北的城市大多有觀光或遊憩的知名景點,中和有緬甸街、板橋有新北耶誕城、三重有常辦戶外演唱會的大都會公園—但永和呢?當地人勉強說「樂華夜市或四號公園吧!」可惜四號公園不在永和,在中和。
獨立書店「綠書店」的店長許秀美及楊宗翰說,或許因為永和是「睡眠城市」,才讓這裡沒有什麼遊憩的場域。入住永和的人大多在台北工作,平日下班回到永和吃飯睡覺,周末出去玩通常也會選擇往其他地方跑。
宜居讓永和成為許多人的夢鄉,但他們的故事卻大多發生在其他城市,或許也因此,書寫永和故事的人並不多,但這裡其實承載大台北地區變遷的歷史與人們的記憶。
始終是人們的落腳處
1958年,台北縣文獻委員會在瓦磘溝的源頭「尖山」發現19件石器及陶器,推測屬於「圓山文化」,距今約3000至4200年前便有人在雙和的交界瓦磘溝一帶居住;在500至1000年前,永和也曾有平埔族「雷朗族」的蹤跡,最早的文獻可溯及1654年荷蘭人的調查,「秀朗社」約有60戶,228人居住。
1709年,康熙年間,官府核准墾號開墾,福建的漳州人及泉州同安人到來,經常為了水源及耕地發生械鬥,直到1859年,兩方領袖互結親家,設立書院供雙方的子弟就讀,才平息了長久以來的紛爭。以瓦磘溝為界,漳州人多居住於南側,同安人則於北側,奠定了日後中和與永和的劃分。
根據《永和鎮志》記載,1949年,國民政府撤退來台時,年過90的當地士紳楊仲佐有鑑於當時中和鄉鄰近台北市,必然成為衛星都市,便組織地方建設委員會,與省府提出分鄉設鎮的需求,於1960年代分出中和及永和。四號公園的前身潭墘,雖然在瓦磘溝北側,卻多為漳州人,因此不願歸於永和,而分入中和,讓如今的永和從地圖上來看,好像缺了一角。
永和也如楊仲佐所料,有大量住不進台北市的外省人湧入。原本政府想將此地打造成如同美國郊區綠意悠然的「花園城市」,七個社區,各自擁有公園。但美好的規劃錯估了人口成長量,以為永和頂多住三萬人,實際上永和人口在1961年就已來到四萬多人,當地耆老陳東華說,道路也早在都市計畫前,就已被各式房屋切分得凌亂不堪,花園城市的夢本來就是空談。無數北上的中南部人,也在那經濟起飛的年代為了到台北工作而入住,使得永和的人口一再翻倍。
一條屬於永和的川流
原先規劃的公園被住宅及大廈取代,從史前便孕育永和人文的瓦磘溝也失去了原本的面貌,被整治成三面光的排水溝,失去調節水位的能力,讓1980年代的永和時常因為颱風而淹水。過去還因此發生了「中正路家具抗爭行動」—憤怒的永和人將泡水的家具扔在中正路上,癱瘓交通,抗議政府不改善水患問題。
後來瓦磘溝終於整治,淹水的問題被解決,但水溝的形貌卻讓永和人遺忘它曾是富饒的川流,許秀美及楊宗翰兩人在一次舉辦「讀字走天涯」活動時發現,參與活動的永和家庭裡,十組僅有一組認識瓦磘溝,於是他們決定與永和社區大學的老師張品攜手,帶著親子導讀這條河流;許秀美也與插畫家邱千容一起創作繪本《醜泥怪》,和小朋友述說瓦磘溝的故事。
《醜泥怪》出版後,故事志工將其帶入校園與小朋友分享,再加上新北市政府水利局近年積極整治,曾因廢水與垃圾累積的惡臭漸漸消散,水鳥與蜻蜓也逐漸回來。許秀美說道:「過去這裡的人會覺得河川整治是政府的事,但現在小孩會想『我們可以為河川做什麼』。」
致力推廣孩童教育及環境走讀的他們,曾經被質問在九成都是外移人口的永和,是不是對於當地認同很低,為何要在乎環境?他們回應道:「許多人來這裡居住後有了孩子,即便這裡不是他們原本的家鄉,未來也會是他們孩子的家鄉。」
孕育各種可能的城市
隨著人口不斷移入,不少美食也在永和落腳,1955年開張的「世界豆漿大王」便是代表,當時極少有店家營業到深夜,許多忙到半夜的工人及藝人會來到這裡填飽肚子,周潤發及周星馳等巨星也都曾特地拜訪,讓「永和豆漿」成為台灣最著名的早餐消夜。
除了永和豆漿,近年引起大家注目的「小螺波」螺螄粉也是從永和發跡,以及被稱為「三足鼎立」的客家小館、三分俗氣及上海小館(已搬遷改名為膳緣江浙料理)更是當地人才懂的名店;除此之外,獨立咖啡廳四處林立也是永和的一大特色。
我第一次踏入永和,也是因為咖啡,那時2018年,協助朋友開了間咖啡廳「8 lie down」,發現永和的咖啡廳都彼此認識,滿初、自由溫室、森氏咖啡所等,有時會相約一起活動擺攤,不時也會去對方店裡串串門子,討論最近發現了什麼有趣的生豆及風味。森氏咖啡所老闆彥廷就說,能在永和開咖啡廳是一件幸運的事。
永和是個適合開咖啡廳的地方,老一輩的永和人本來就有喝咖啡的習慣,移入的年輕人也喜愛嘗試各式咖啡風味,再加上人口基數龐大,彥廷認為可以放膽嘗試,因為這裡更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森氏咖啡所穩定後,彥廷於2020年開了新的咖啡廳「鬧蟬」,嘗試實驗性的手法與風味,提供八種不同的配方豆讓客人選擇。鬧蟬一開始雖不被看好,但實際執行後很被永和人所接受,或許正因為人口基數大、流動多,喜好種類也更加多元。曾經有位只喝深焙的老客人,被鬧蟬淺焙的豆子所打動,開啟了對咖啡風味的新探索,這樣的變化正是彥廷所期許,也是件很永和的事——在不斷的改變裡找到驚喜。
在錯綜的巷弄淘洗自己的夢想
永和蜿蜒複雜的街道,在「花園城市」的想像出現前便已成定局,許多人來這裡,一看到空地便蓋起自己的房子,造就如今迷宮般的街景。
走入永和的小巷,雖然一不小心就可能迷路,但轉角及巷弄間總會出現有趣的小店可以挖掘。土生土長的楊宗翰說他小時候總會和哥哥把巷子當成綜藝節目《百戰百勝》的「魔王迷宮」玩耍,而搬入永和的許秀美,則常把迷路當成冒險,牽著綠書店的店狗Josh到處看看新風景。
來自高雄的淺堤樂團在〈永和〉唱道:「親愛的朋友你知道嗎/台北的早上那樣透明/希望你不會發現/我給了自己說也做不到的安慰/一直都沒有說出口/我不敢凝視你的臉/雖然手上的咖啡灑了一片」。
寫下這首歌的主唱依玲說,這是送給朋友的歌,記錄下彼此追逐夢想的身影。從台北流入的人,分支散落在永和的大街小巷裡,有人日夜往返,不斷地在理想的路途上奔走;也有人選擇在此開枝散葉,不再漂流,那些巷弄裡林立的小店與租屋,彷彿都是他們各自萌芽的證明,如同默默洗滌永和的瓦磘溝,逐漸變得清澈,孕育著生機與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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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VERSE》017封面故事「大娛樂時代」,更多關於台灣新娛樂的故事請見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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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on
讀的是食物設計,寫的是影劇,做的是Podcast。曾任《VERSE》聲音部編輯,畢業於米蘭工設學院。嘗試著各種說故事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