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29

大娛樂時代

白癡公主：賣傻拍片或正經當製作人，都是我的真心

從2013年開始經營YouTube頻道的白癡公主，頻道邁入第十年。她在過去一年面臨許多改變：首次擴編團隊、實現了一直想要開咖啡廳的夢想、和YouTuber理科太太合作一檔益智節目《多理多知》⋯⋯這不僅僅是一個創作者在尋求更大規模的野心，更是她在創作之路上，想要找回真實自我的嘗試。

粉色亮片短洋裝——BlumarineBING；水晶鑽扣高跟拖鞋——Jimmy Choo（攝影／Joshmonkey）

從2013年開始經營YouTube頻道的白癡公主，如今頻道邁入第十年，訂閱數累積到156萬。她在過去一年面臨許多改變：首次擴編團隊、實現了一直想要開咖啡廳的夢想、和YouTuber理科太太合作一檔益智節目《多理多知》⋯⋯這不僅僅是一個創作者在尋求更大規模的野心，更是她在創作之路上，想要找回真實自我的嘗試。

白癡公主（以下簡稱痴痴）到現在都還找得到那疊光碟——七、八張光碟燒錄了她和表妹國小國中時期，用Y2K流行的V8攝影機拍攝的影片。那不是簡單記錄日常片段的home video，而是她和表妹一人寫一部劇本，花上數周電話往來，確認劇本內容和執行細節，相約彼此有空的周末，自導自演自拍的創作。

如果主題是武俠劇，她們會正正經經穿上戲服，手拿自製的武功祕笈；過年回媽媽娘家，會有嘉義阿嬤家的探險實境紀錄片；至今還記得片名的，是青春校園劇《學生樂翻天》，痴痴在裡頭飾演一個調皮搗蛋的學生。

現實生活中，痴痴其實離調皮搗蛋學生的形象很遠。每當下課時間同學在外面玩耍，她會待在教室早早把功課寫完，只為了趕快回家看電視。整點新聞、《櫻桃小丸子》、《蠟筆小新》、《台灣演義》，還有日本PK節目跟《全能住宅改造王》⋯⋯看完一檔接一檔，放學後的時光，是用半小時或一小時的節目長度度量。

拍影片真的是太厲害了

大學時期選擇就讀臺灣藝術大學廣播電視系，她說，是因為自己什麼都不會，既不會數鈔票，語言能力也不是很好，直到現在YouTube頻道上的長青單元〈小資少女不專業自理餐時間〉，還會請身邊的人幫她將料理翻譯成各國語言，並且以講得零零落落作為笑點。

但事實上她真的很喜歡故事，也喜歡用影像呈現，即使小時候不會剪輯、沒有任何製片概念，但是痴痴到現在都還記得，小時候播影片時家人大笑的畫面，以及高中時到臺灣藝術大學廣播電視系參觀，看到學長姐作品的怦然心動，「當時讓我覺得拍影片真的是太厲害了，我也要拍好笑和感人的影片給大家看。」

這些喜歡讓她日後走上影片創作者的道路。為了拍好影片，她考上相關科系，當學生劇組的導演和編劇，在職場上抓住每一次練習的機會。早期專訪會提到她畢業後在成人頻道工作的經歷，似乎很符合痴痴在影片中「對性很放得開」的形象。然而，那段時間對她最大的幫助，反而跟形象塑造無關，而是在協助設計同事修圖時摸熟修圖軟體，從主管身上學到將音樂放進影片的技巧，讓痴痴後來在創作上能夠得心應手。

成為全職影像創作者之前，她已經因為大學時代的配音作業而爆紅，將觀眾童年時熟悉的動畫電影配上成人限定的對白，精準的嘴型和腦洞大開的內容，獲得許多陌生觀眾的關注。即使已經是將近十年前初試啼聲的作品，如今依舊是白癡公主頻道上的熱門影片，在網路時代快速流動的浪潮中，觀眾不時回來複習，留下一句觀後感：「多年過後回來看，還是很好笑。」

如果我先嘲笑自己

2013年，痴痴在YouTube頻道上傳了第一部卡通配音影片，兩年後她第一次入鏡，但是將全臉打上馬賽克。又過了半年才正式露臉，種種考慮中，一部分是源於對自己長相的不自信，擔心自己會收到來自網友的攻擊。

「我只開自己的玩笑，就覺得我長得滿好笑的。」大眼睛、小胸部、扁扁的身形，她都拿來自嘲，是一種從小面對外在攻擊不得不建立的回應方式，「這可能是我在同儕間的自我保護機制，同學會有一些人身攻擊，我選擇自己先講出來，攻擊我的殺傷力就沒有那麼大。」

與痴痴工作一年多的剪輯師真真說：「她是一個沒有自信的人，有時候明明已經講好要拍的影片題材，她就會突然退縮。」訪問中也是如此。明明已經有很多訪問經驗、時常在鏡頭前面分享想法，但她一坐下來就說：「有時候我表達比較沒有邏輯，或是反應沒有那麼快，需要調整都可以跟我說。」

自我保護機制在創作中換了樣子，成為表演特色：賣傻、不避諱談性、開節目嘉賓黃腔、對自己的身體特徵開玩笑。坦然面對自己不完美的地方，反而成為她在眾多女性創作者中突出的原因。曾有觀眾告訴她，痴痴讓她發現，小胸部也可以很有自信。

不尷尬地談「性」，幫助觀眾跨越難以啟齒的門檻，包括月經、多囊性卵巢症、凍卵等各種私密健康議題，痴痴的影片中，有專業醫師作為來賓分享資訊，搭配她一貫的表演風格，讓艱澀難懂的醫學知識，變得活潑好吸收。

痴痴不介意自己以插科打諢的形象傳遞資訊，她認為自己的搞笑，就是讓觀眾看到她做不擅長的事情，覺得很白痴有趣。像是〈痴的角落〉以職業體驗傳達各行各業的辛苦、〈癡驚大發現〉探討現代人容易遇到卻不好意思啟齒的健康問題。看似誇張的表演風格，卻蘊含她對不同職業的尊重，以及希望傳遞資訊的觀眾的真誠。

充氣愛心造型斜肩抓皺洋裝╱充氣愛心造型耳夾—— Moschino（攝影／Joshmonkey）

擴大規模中練習放手

很長一段時間，白癡公主的團隊只有她和經紀人，加上兩位外包的工作夥伴協助製作字幕，痴痴獨自包攬企畫、拍攝、剪輯等製作，連假日都在工作。「我覺得自己不夠好，不想要讓剪輯師看到我拍攝時NG很多次的畫面，但很矛盾的是，我對自己的要求太高，會覺得別人沒有辦法達到我的標準。」

她不願意也不曉得如何放手，直到近年才開始轉念，認為每個人都應該要有請假和生病的權利。從2022年開始，痴痴開始組織自己的團隊、搬進位於內湖的大辦公室。更多人投入經營「白癡公主」這個品牌，這對於許多創作者來說是很大的一步，對痴痴來說，也是練習放手的過程。

團隊終於到位，她得以實現一直以來想要製作節目的夢想，與好友理科太太合作推出網路益智節目《多理多知》，由理科太太擔任節目主持人，邀請曾博恩、愛莉莎莎和歐馬克等網路創作者擔任來賓。這檔企畫不同於過往的製作規模，從確定製作到開拍，痴痴和理科太太的團隊耗時兩個月讓拍攝到位，添購新器材、和來賓做足溝通，以100萬的成本製作六集節目。

「有人認為觀眾的胃口被養大了，但說到底還是我們自己想要做。」

談及製作節目的初衷，痴痴認為動力還是出自於自己對創作的追求。從小受電視節目薰陶，而後進入學院學習製作方法，她深刻感受到大型製作節目的魅力，希望能有實踐的可能，「就像電影有分大、小規模，我們試著把規模拉高，觀眾看得舒服，讓製作層次提升。」

實際播出後，從收視表現來看並不理想，製作流程仍有許多需要調整之處，「可能成果不是真的很完美，但我覺得我和我的團隊都是很享受過程的。」痴痴說。

（攝影／Joshmonkey）

我已經不是八歲小女孩

拍攝《多理多知》的另一個感想，是關於如何將自己的真心傳遞給觀眾。隨著影響力逐漸累積，痴痴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敢和觀眾分享自己喜歡的、擅長的東西，就像她一直以來想要擔任節目製作人，卻在創作生涯即將滿十年之際，才正式付諸行動。

2022年，網路影片創作獎「走鐘獎」的第四屆頒獎典禮現場，當贈獎人宣布「年度男創作者獎」得主為賤葆時，痴痴在台下鏡頭沒有拍攝到的地方，用力鼓掌，「賤葆讓我想到剛開始創作時想拍什麼就拍的心情，但漸漸地我常在創作中停下來思考，講這些內容會不會帶來負面的影響。」百萬訂閱是一種成就，卻也成為無形束縛，如何好好傳達想說的話，是她近期不斷思考的課題。

插科打諢的她依然是她，但有些不一樣了，「她想要給大家看到不同之處，告訴觀眾『我不是只有賣傻』」同事真真說。十年能讓一個電視兒童長大成人，也能讓一個創作者走向成熟，即使依然不自信，卻可以慢慢說出心之所向，「我應該可以慢慢試著跟大家分享我有興趣的東西，或是我擅長的領域。」

白癡公主以製作人的身分參與益智節目《多理多知》。（圖片／阿甜娛樂工作室提供）

痴痴過去一直想要開咖啡廳，也曾有許多品牌找上門，詢問是否有合作機會，但她考量人力不足、加上對自己沒有信心而一一婉拒。直到去年，她才在工作夥伴和理科太太的鼓勵下，在台北市的社子島頂下一間咖啡廳，並將籌備開店的過程拍攝成系列影片。

經紀人Peggy說：「她私下對事情的認真是觀眾看不到的，雖然影片上說什麼都想賣，但她事前其實已經做過許多考察。」尋覓店址、確定品項、正式營業，有如創業紀錄片一般的內容，吸引大量觀眾留言，有人應援、看衰、熱心提供建議，那是有別於過去影片的痴痴，沒有那麼瘋瘋癲癲，但是靠近私下的自己一點。

然而咖啡廳開幕不久，卻收到地主決定租約到期不再續租的通知。新店面尋覓不易，加上種種因素，採訪後不久，痴痴在社群媒體上宣布在社子島經營三個月的咖啡廳將結束營業。雖然遺憾，但重點是她終於做了想要做的事情，即使看似沒有那麼成功。痴痴描述了一個畫面，與經營咖啡廳的心路歷程隱隱相合：一個人擔任大隊接力的最後一棒，卻在接棒後不小心跌倒了。這是一段高潮迭起的劇情，充滿淚水的轉折，更傳達出熱血真實的自己。

就像那幾張少年時代的光碟，回頭來看一定有很多可以改進的地方，但卻無疑是她當下最用力、最用心的創作，訪問時提到光碟，她彷彿想起什麼：「對了，謝謝你提醒我光碟的事情，我一直把它們放在倉庫，我要找時間拿去數位化。」

藝術指導｜Joshmonkey、Joon
藝術設計｜Leaster
造型｜Kris Lin
化妝｜Eddi Hsu
髮型｜Cheng（Hairmosa）
攝影助理｜陳國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