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21

育兒，很「男」嗎？：進擊的地方爸爸︎

隨著性別教育的普及、育嬰政策的鬆綁，越來越多男性加入育兒工作，這是夾雜在新舊時代之間的他們，走出刻板社會角色時，一個需要嘗試及面對的過程。

隨著性別教育的普及、育嬰政策的鬆綁，越來越多男性加入育兒工作，家庭不再是過去既定印象的男主外、女主內的性別分工。然而他們也遇到不少挑戰，有時是沒有學習的對象，有時是遇到壓力無法找到舒緩情緒的管道。這是夾雜在新舊時代之間的男性所面臨的挑戰，也是他們走出刻板社會角色時，一個需要嘗試及面對的過程。

雜誌社業務主任顏志豪今年34歲，有一個兩歲的女兒檸檬。檸檬剛出生的時候，志豪心中默默盤算，自己的任務是在外工作賺錢、照顧好太太婉晴，讓她可以在家好好照顧檸檬。初期，志豪忙於工作，平日只能在中午打電話回家、或是在手機上看看女兒的照片，「檸檬是喝母乳長大的，我感覺她和婉晴的感情比我深。」

但他話鋒一轉，「現在聽起來，其實比較像是一個男性工作者的藉口。」他承認育兒初期很擔心要獨力照顧檸檬的時刻，一部分是因為不知道怎麼跟孩子相處。若太太出門，他需要事前做好心理準備，擔心這段期間檸檬會發生任何自己無法應付的事情，或是她會因為起床看不到媽媽而嚎啕大哭。有一次，當婉晴要出門一整天時，他便在行事曆寫上「檸檬，自力自濟」。

像志豪這樣投入育兒工作的台灣男性，在近幾年逐漸增加，他們想要做出有別於自己小時候受到的性別教養，卻也苦於沒有參考範本。不過，在努力實踐育兒的過程中，他們也發現改變的可能性。

檸檬的「爸爸包」常備物品：濕紙巾、尿布、餐具、玩具、蠟筆。

投入育兒工作的男性們

2023年初，美國眾議員葛梅茲（Jimmy Gomez）背著四個月大的兒子參加眾院議長選舉，男性政治工作者共同負責育兒工作，引發廣大注目，他隨之與數位民主黨籍議員宣布成立「爸爸黨團」（Dad Caucus），目標是為美國家庭爭取育嬰福利，包括立法擴大育嬰津貼和減免育嬰賦稅。

在台灣，隨著2022年初修訂《就業保險法》，鬆綁育嬰假相關規定，父母雙方可以同時向雇主提出申請育嬰留職停薪，並且將育嬰留停津貼提高，從原本的六成薪補助提高到八成（註），家庭可以更有餘裕地請假，不用像過去因為經濟考量，要由一方選擇留在職場、一方辭職照顧孩子。

數據也顯示政策確實讓男性申請育嬰假的比例提高，根據行政院發布的《2023年性別圖像》，男性在2021年首次育嬰留職停薪津貼申請中占19.7%，2022年申請人數更是首次突破兩萬，占比25.5%，創下開辦以來的新高。

以促進男性身心健康為宗旨的社福據點「城男舊事心驛站」（以下簡稱城男），提供男性諮詢與關心、課程與活動、休息與聚會的空間，近幾年也協助越來越多男性在實際照護以及心態建立上，成為一位育兒者。

主任涂耀丰指出，除了政策的鬆綁之外，經濟結構的轉變為造成這個現象的原因之一。當女性可以選擇不為育兒放棄事業，過去「男主外、女主內」的性別刻板印象被大幅鬆動，男性也不再像過去只能依靠工作表現，作為自我價值的評價。

顏志豪（圖右）與檸檬（圖左）。

男性育兒的困境與束縛

不只是政策及社會環境變遷讓男性選擇投入育兒工作。台灣傳統的家庭教育不輕易表露情感，鮮少聽到父母說「愛」的普遍現象，更是一整個世代的共同記憶。許多男性在小時候並未從父親身上感受到情感連結，便希望能在自己這一代有不同作法，透過行動扭轉過去刻板的形象。

志豪回憶，小時候跟爸爸對話的方式是一面白板，爸爸會把想要討論的事情條列在上面，或是將對兒子的期待寫在過年紅包上，「但我不想要條列檸檬要做哪些事情，我希望她有更多的可能性。」想要做出有別於上一代的教養，同時要留意不把自己的議題放在孩子身上，許多男性嘗試在這樣的育兒過程中找出平衡。

然而，正因為男性普遍缺少可以模仿學習的對象，許多人在照護與心情調適上面臨挑戰時，也不見得有討論或諮詢的對象。涂耀丰觀察到，近幾年不論是團體或個別諮商，有越來越多對於自己育兒身分感到困惑或壓力的男性增加。

男性在育兒時普遍面臨的困境，包括角色轉換需要適應，在支持家庭以及照顧工作間疲於應付，加上從小並未接受過情感抒發訓練，即使生活中遇到煩惱，也很難表露情緒，因而不斷累積壓力。

為男性育兒提供支援

為了降低男性育兒的門檻，2022年8月，國民健康署推出首部準爸爸專屬《爸爸孕產育兒衛教手冊》，提供一歲前的育兒重點知識，從爸爸視角出發，諮詢學者專家，整理男性在育兒過程中會面對到的問題及需求。

比方說，手冊中會介紹男性如何協助伴侶舒緩孕期不適、共同經歷因為流產帶來的情緒低潮、或是待產時幫助減痛、留意產後憂鬱等狀況，協助男性在不同階段學習為伴侶提供情緒支持和實質協助。

婉晴畫下志豪照顧檸檬的模樣。

城男自去年進行第一次男性育兒調查後，也陸續推動講座和座談會，邀請男性分享育兒經驗，並開辦「奶爸課程」。像是「爸爸先修班」、「好孕氣伴侶溝通工作坊」和「爸爸應援團」，不僅從知識面提供男性預先的準備，也從人際面提供男性心理的支持。為期八周的男性生養焦慮探索團體，更深入地了解男性在育兒時心理上的變化。

然而，2022年城男發表調查「生養好男-男性育兒MenMen觀」顯示，現代男性生育的年紀大約落在30－39歲之間，正是職場的衝刺期，卻也面臨到孩子重要的成長期，即使育嬰政策放寬條件，許多男性也無法輕易離開職場，或是擔心一旦長時間離開職場，便難以銜接原本的職涯，面對到實踐傳統價值和新價值的兩難抉擇，甚至在實際生活中，仍有許多男性無法順利跟公司提出育嬰假申請，這都是台灣現階段難以化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