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1/17

杰德影音執行長林志杰：娛樂，是酷兒改變世界的一種方式

杰德影音執行長林志杰多年來投身同志平權的倡議，從大學自辦小型影展，到2014年連續三屆舉辦台灣國際酷兒影展，最後走向亞洲國際，創辦專屬同志族群的影音串流平台GagaOOLala，觀眾遍及世界各地，自製作品《第一次遇見花香的那刻》更在今（2022）年金鐘獎拿下三項大獎。林志杰知道，這將是他一生志業。

杰德影音執行長林志杰。（攝影／吳昭晨）

杰德影音執行長林志杰多年來投身同志平權的倡議，從大學自辦小型影展，到 2014 年連續三屆舉辦台灣國際酷兒影展，最後走向亞洲國際，創辦專屬同志族群的影音串流平台 GagaOOLala，觀眾遍及世界各地，自製作品《第一次遇見花香的那刻》更在今（2022）年金鐘獎拿下三項大獎。林志杰知道，這將是他一生志業。

自稱學習領域駁雜，總不確定生命方向的林志杰，在美國就讀柏克萊加州大學時，曾廣泛地學習政治、經濟、法律、德文、日文，學生時代，他只有對影像及媒體的熱愛這件事沒有疑慮。在自辦多次校內小型影展後，大學最後一年，他成立一間公司，把來自影展的非主流影視作品放上平台，方便片商採購。

誰也沒預料到這個小小的起步，讓他在多年後成為第一個為同志發聲的「酷兒」影展創辦人，並成立同志族群影音串流平台 GagaOOLala。

提出質疑的「酷兒」們

1994年，二十出頭的紀大偉、洪凌及但唐謨在另類文化雜誌《島嶼邊緣》（註）第十期「酷兒QUEER」專輯裡，正式論述「酷兒」這個概念，這翻譯源於英語的「queer」—一個在原來謾罵同性戀的粗話，最後被反諷式挪用，成為對抗社會異色眼光的標籤。

同志們主張身分認同，然而酷兒卻拒絕被定義，對於「性向／性別」抱持感受與質疑，補足各式族群存在的可能性，成為了前衛、解放的先驅。彼時為 90 年代中期，剛探出頭來的酷兒把世界當遊樂場，紙本雜誌《島嶼邊緣》、《愛報》與《破報》，各自書寫人們的故事，酷兒在書報間跳著舞，妖媚又華麗。

林志杰在創辦GagaOOLala和舉辦「台灣國際酷兒影展」（TIQFF）之前，早已從事媒體業、影片版權代理商多年。（攝影／吳昭晨）

而後又過了十年、二十年，人們把革命的觸角伸到影視作品中，如林志杰這般的叛逆者們接棒出現。

時為「台灣國際影音與教育協會」理事長的林志杰，早已從事媒體業、影片版權代理商多年，他想撬開一種可能性，「我開始思考可以在台灣做些什麼，讓我們的內容能更多元精彩。」於是在 2014 年，林志杰和夥伴攜手舉辦「台灣國際酷兒影展」（TIQFF），過往依存在台北電影節、金馬等大型影展底下，小單元的同志視角電影，正式走出小框框，成為專屬 LGBTQ＋族群的獨立性影展。

三屆酷兒影展形塑理想輪廓

「第一次跟我爸出櫃，就是辦影展的時候，那是我最重要的一年。」林志杰談起往事。

「當時我快40歲，我姊姊跟我說：『你要大張旗鼓地辦這件事，難道打算讓爸爸媽媽在報紙上看到才知道，以為你只是個普通的善心人士嗎？』」姊姊的話讓林志杰明白，酷兒影展不只是個展會，更是第一次以身為同志的角色跟父母對話。他也記得，當他向父母坦白後，父親的沉默不語。

透過影展，林志杰也和父親表明身分，出乎意料的是，父親號召親朋好友一起看電影。（攝影／吳昭晨）

隨著第一屆影展開跑，台北和高雄兩地迸發出極大的迴響，在這波熱潮中，出乎林志杰的意料，他老邁的父親手裡拿著票，跟年輕人一起排隊進場，想知道這些年林志杰的「世界」是什麼樣貌。「他一個人就看了七、八部片吧，還號召親朋好友來看。」

林志杰帶著影展走了三屆，從第二屆台中主場、全台二十多個據點巡迴，到第三屆和德國柏林影展泰迪熊獎（Teddy Award）合作，帶起大眾對於酷兒影展的討論度。但影展有期間限定，而且不論是 40 場還是150場，只有台灣影迷容易看得到，似乎稍有不足，他再度思考有沒有更大的可能。

打造串流平台，為了更好的未來

「作為媒體人，我看到 Netflix 或 Disney+引進這麼多內容，我的目標當然還是『出海』，試著把台灣和亞洲的內容帶出去。」林志杰希望能更全面地面向國際市場，打破以歐美內容為主流的同志影劇市場版圖。

「早期談同志的作品幾乎都源於西方，受限製作成本，亞洲的同志作品沒那麼多，但被觀看的意願其實很高。」舉辦影展的經驗讓林志杰發現，無論是合作過的柏林影展、舊金山同志影展，倫敦、香港甚至到東京，亞洲作品都占非常少數。他希望能讓亞洲 LGBTQ＋故事持續被看見。於是乎，GagaOOLala 作為台灣第一個國際影音串流平台，在 2016 年以專屬於同志的戰鬥姿態誕生。

GagaOOLala原創作品《第一次遇見花香的那刻》，奪下第57屆金鐘獎迷你劇集編劇獎、女主角獎、女配角獎。（劇照／GagaOOLala 提供）

GagaOOLala 今年走入第七年，平台上共有 1600 部作品，其中 70% 的內容來自亞洲，自製作品約 50 部，並與泰國、菲律賓、德國和日本等國家合製。林志杰認為，GagaOOLala 能在平台上呈現亞洲各地國家的作品，讓他們信心滿滿，「與其跟 Netflix 或是 Disney＋搶片，我們要創造出定位，製作一等的亞洲獨創影視內容。」

林志杰笑稱，這是個「做了就不能停下來」的工作，而且有絕對不能失敗的壓力，必須要「走好、走穩」，如果真的搞砸了，未來就不會有業者敢投入這個市場了。

2016 年林志杰和同志伴侶開始養育孩子時，他從另一個角度面對了父母曾經遇到的問題。「為了孩子，我要再更努力去創造一個，他們長大後不會被歧視的環境。」林志杰認為身為同志本就天經地義，然而社會似乎還沒有真的那麼友善，未來的世界必須要多認識這個族群一點。

酷兒之外還有更多，比如BL

如果倡議是種正面抵抗，那娛樂或許是種柔軟反擊，近年在 GagaOOLala 平台上，出現一個改變。

GagaOOLala 最早的內容主要是面向同志的電影，但受眾小，為了延長觀眾在平台的滯留時間，平台嘗試引進BL影集，沒想到吸引到許多「腐女」觀眾。「我一開始也是滿掙扎的，因為BL劇就是一些粉紅泡泡，跟同志生活很不一樣。」太美化的愛情故事，感受不到出櫃、恐同、家庭壓力，但久了以後，林志杰卻發現根本上的質變。「BL的普及，讓普羅大眾更願意接受兩個男生談戀愛，不再把同志醜化。這個流行帶來的『粉紅經濟』，絕對會刺激旅遊、影視音等產業。」

GagaOOLala 原創作品《酷蓋爸爸》講述同婚家庭育兒的故事，收視表現亮眼。（劇照／GagaOOLala 提供）

林志杰也不否認，同志劇和 BL 劇的界線因為流行化變得模糊，卻意外地強化大眾對同志族群的認識。爆紅的韓國 BL 劇集《語意錯誤》就是一例，甚至台灣同志電影《刻在你心裡的名字》也有不少腐女觀眾，原本設定為同志議題的作品，因為影迷的支持，讓社會大眾有更多認識同志族群的機會。

「我的理想還是八點檔或主流媒體上就能有同志片，或同志當主角的作品。」像是以同志為題材的美國通俗情境喜劇《威爾與格蕾絲》（Will & Grace），或是Netflix近期熱門的《食人魔達默》（Jeffrey Dahmer）、講述紐約 90 年代變裝皇后的《艷放80》（Pose），都是收視表現亮眼的內容。

看著西方影劇的同志角色成為主流類型劇的重要人物，林志杰認為只要能出現一部「殺手級」內容，亞洲同志角色在影劇內容的影響力肯定會變大。「我覺得台灣比任何亞洲國家，都最有條件出現這件事。」林志杰相當樂觀，媒體人如他，兩次敏銳地察覺世界轉變，似乎已為我們指出明確的路徑。

註：雜誌《島嶼邊緣》由王浩威、姚立群等人發行，為 90年代重要的文化雜誌，大抵引述西方知識譜系，內容涵蓋遍及新左派、女性主義、後現代主義，並對台灣文化現象進行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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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VERSE》015封面故事「是男生，是女生，是流動與多元」，更多關於性別流動的故事請見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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