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色色!台灣AV正發生
AV女優吳夢夢:想讓大家看見,我性愛的模樣很美
在台灣近年的成人影視浪潮中,吳夢夢算是最早一批出來「做AV」的人,有的媒體稱她「台灣第一AV女優」,對此她謙遜,又藏不住地自豪。從演出到監製,她確實是台灣第一人,而這條遠路是她不斷渴望從他人眼裡看見自己的過程。這是險路,但到最後她卻能堅定地告訴所有人,她沒有迷失方向。
在台灣近年的成人影視浪潮中,吳夢夢算是最早一批出來「做AV」的人,有的媒體稱她「台灣第一AV女優」,對此她謙遜,又藏不住地自豪。從演出到監製,她確實是台灣第一人,而這條遠路是她不斷渴望從他人眼裡看見自己的過程。這是險路,但到最後她卻能堅定地告訴所有人,她沒有迷失方向。
一夜致富前的吳夢夢不曾被家人看見。
父母離異時,年幼的她還沒學會怎麼站;她跟著父親,擁抱她最多次的人卻是負責照顧她的保母。小學畢業前吳夢夢一直都住在保母家,和另外五個來自不同家庭的孩子一起生活長大,這樣忙工作的父親就不必花時間在她身上。
她感謝父親做了花錢了事的決定,「因為在奶媽家的時候是過得很快樂的,我奶媽給了我們很大程度的自由,很愛我們、保護我們。」
那是被錯放於另一個「家」,且沒有跟著吳夢夢一起回到原生家庭的快樂童年——父親沒辦法肯定吳夢夢,不管她做了自己覺得多麼棒的事情,「我考了90分,他會說你怎麼沒有考100分;門禁是6點,他說你怎麼5點50分才回來?」父親覺得不能讓孩子感到驕傲、永遠有地方可以更進步,這讓青少年時期的吳夢夢感到挫敗,「為什麼我從小到大都被奶媽愛著,回到真正的家卻一直不斷被打擊?」
升上國中的她開始在網路聊天室和網友聊天,透過拍不露臉的裸照,尋求其他男人的關注與肯定。「你的身體真的太棒了。」那些男人總這樣告訴她,從沒有過詆毀。一直到成年後她都仍留有這樣的「秘密興趣」,那像另一個「家」,不管白天遭遇到什麼,夜晚還是能從陌生男人的眼裡得到慰藉。
當父親看向了這裡
25歲時,吳夢夢意外丟了遊戲公司客服的工作,偶然接觸到即時影音串流平台「17直播」,有了成為網路直播主的念頭。
「到了做直播的時候,我才有一夜致富的感覺。」她說。
為了讓觀眾掏錢贊助,自認容貌條件普通的吳夢夢花了許多時間研究討好男性的技巧:要提供傾聽、陪伴、支持等這些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得不到的事情;要創造「需要被幫助」的情境,滿足男性們說教與競爭的欲望;還要不斷誘導粉絲付出,付出得越多,不可回收的沉沒成本越大,粉絲才會更離不開她。
那時候她平均月收入約40萬,單月最高甚至能到80萬,但背後是投入大量時間與心理健康的代價。開直播兩小時,下線後她得花一整天的時間去維繫與十多個贊助者的關係,和他們約會、聊天和報備行程,「你就假想你有十個曖昧對象。」她說,《復仇者聯盟》她便曾分別和不同的人看了八次。
不過任何的約會行程都不包含性愛,「我有個理論:如果你讓男生吃到了,他們就不會珍惜你。好像打遊戲,打到王了、打過王了,他就不玩了。」
而悉心經營十多條感情遊戲的重量終於在一次事件中壓垮她:一位累計贊助140萬的香港粉絲和她吵架,以死相逼,吵架的原因是吳夢夢睡著了,十多個小時沒有回訊息,粉絲以為她又去和其他男人約會。她想像著那香港粉絲站在摩天大樓上,而自己在電視螢幕裡的模樣,渾身發顫,「我真的非常非常害怕有一天的新聞頭條是『直播主謀財害命』。」
她找機會要逃。兩個月後,另個直播平台「SWAG」宣布,平台內的直播主只要獲得當月的人氣第一——不管用什麼方式達成——就能獲得98萬的獎金。吳夢夢覺得自己有機會,立刻跳槽到SWAG,用手機自拍數部10到30秒、露點不露臉的色情影片,吸引觀眾付費解鎖觀看。
雖然最後只得到第三名,但她找到了擺脫粉絲情緒勒索的方法,也找到了能以「秘密興趣」賺錢的新工作。父親也終於在吳夢夢收入暴增後看見了她,然後告訴她,家裡其實一直存在債務。這讓她決定開始拍露臉的性愛影片。
牆之內,牆之外
那時候,吳夢夢性愛影片的男主角都是邀請粉絲出演,她會租下學校場景的攝影棚,假裝她在學校野戰、旁邊有人經過,創造緊張的情境讓人想要付費解鎖。善於操縱觀眾的情緒和眼球,吳夢夢在SWAG達到了與之前經營直播幾乎相同的收入,「那我為什麼不付出我的肉體就好了?」她這麼想,最初卻對自己以性去賺錢有些遲疑——家庭灌輸她的「正確價值觀」擋在眼前,告訴她女生應該要有的模樣是什麼。
但她喜歡的是自己真正的模樣,「我從17歲開始迷上寫真這件事情,我喜歡被拍照,不管是一般的時裝寫真還是大尺寫真,我覺得每一個自己都好美喔,我很喜歡那個展現美的自己。」會陷進性愛影片的拍攝無法自拔,也是因為覺得自己在性愛狀態裡的模樣很美,她想要讓大家看見。
為了讓大家看見自己,她選擇熔毀那道價值觀的牆,大量抱著金錢和各種形式眼光的人跨越殘壁而至。她用兩年多的時間替父親還完債務。還完債的那年是2019年,SWAG開放長片上傳的一年,這時換吳夢夢跨出腳步,找來專業的燈光、攝影團隊,以一鏡到底的形式製作出她的首部長片。這部長片透過台灣著名AV評論家「一劍浣春秋」的宣傳迅速竄紅,讓吳夢夢終於成為真正意義上的「AV女優」。
那時台灣幾乎沒有人自稱AV女優,走在前面的吳夢夢則將之作為王冠戴上、吸引大量目光,她坦承自己也害怕過,「在露臉之前會怕,怕我家人受到其他人的非議、怕外人對我家人的看法。我對自己的看法都還好,我從小就是一個淫蕩的人⋯⋯。」她善於自嘲,自嘲的時候笑聲爽朗,說竄紅之後親朋好友大概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但他們沒有多談,她也沉默著,不刻意去問家人的感受。
作為表演者
六年來吳夢夢轉換過不同的平台,累積了八十多部作品,一部片好的時候可以賣三、四百萬,她拿對半。目前她一個月上傳兩部片,每個月工作12個小時,合作的固定男優是已交往三年的醫師男友。
對她而言,性不過是一種可以賺大錢的興趣,「我17歲就在找三個男生一起多P了,我性開發得很早——我在家裡得不到什麼肯定,然後就在外面玩很大。」就像咖啡之於咖啡師、足球之於足球員或寫作之於一位作家,是構成自我價值的部分;而作為職業,低工時高報酬的模式令她不曾對興趣感到倦怠。
「我是從事演員,我在演這個角色,我演出她可能舒服的情緒她可能不舒服的情緒。然後不管『性表演』還是『性產業』,它都只是一個勞動而已,就是用一個身體的器官去賺錢,對我來說它跟一般的工作沒有什麼兩樣。」
作為演員,每次拍攝前她都會揣摩好幾種表演方式,從表演本身、或觀看演出的成品去得到成就感。為了保護這樣的成就感,她盡可能自編自導自演作品,如此版權歸自己、分成更多,自己對作品能操控的元素也更多。
窄小的咖啡廳陰暗且吵雜。這時攝影師正來回地將補光燈打在她臉上,偶爾請她將頭髮稍微撥開或臉側一些,然後按下快門。吳夢夢清楚知道、且享受著整個咖啡廳的人投來的目光。「我會給自己一個人設,」她說,「例如我今天去便利商店,就想說我今天是一個肚子痛的人,那我從踏入店裡後就會給自己一個『我今天是肚子痛的人』的情境,我要怎麼樣表現我痛?如果今天有路人過來說你還好嗎?那就是我演得很成功。」
她像一位青澀的導演、編劇和演員那樣說話,「我也有意識到台灣AV在演技方面比較欠缺,但沒辦法,我已經很努力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讓其他人一起努力。」她表示台灣絕大多數的AV女優都單純只為高額的日薪而來,「有片商請黃采儀老師去上課,但真的到場的人只有一個。」那很聰明,因為提升演技對於AV銷量其實沒有顯著的幫助。
那還有什麼理由進步?
「我喜歡表演。」她說。
愛自己
很難不懷疑她將這次採訪也當作成了一次表演,在走進咖啡廳後便給了自己一個人設。因為當問到AV女優作為職業在心理或生理上的傷害時,她一概回答沒有,以一種高亢的語調表示職業生涯的完美與滿意。
作為採訪者並不滿意於「沒有」的答案,認為那是騙局,試圖偏執地尋找可以說故事的負面標籤——痛苦、自我厭惡、走投無路、擁有糟糕的性經驗,且注定永遠無法真正幸福快樂——但為什麼她必須如此?吳夢夢正面凝視著人們與自己,不遮掩躲藏,她認為遮掩躲藏的人並不真正適合這一行,「他們打從心底不認同自己的價值、不認同這份工作的價值。他們要去認同之後,才有辦法對自己有肯定。」
但她又存在一種矛盾的情緒,一方面對自己的職業驕傲,卻也深知這份職業在社會上將是永遠無法撕下的負面標籤,「這件事沒有辦法再改變。就算我考了醫生,大家也會說『吳夢夢從AV女優當了醫生』。」她能坦然地和計程車司機說明自己的職業,卻不能和最親近的家人分享喜悅,「我們不會攤開來聊,我覺得爸爸的潛台詞應該是『你做你喜歡的事情,但是要賺得到錢』;我媽媽那邊也是,她說你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但不能犯法,然後一定要存錢喔!沒有存錢就死定了。」那是一種沉默的默契,對她來說沉默已經是最大的幸運。
成長過程裡完全沒有出現過的母親,在她18歲那年突然有了聯絡。因為陌生,吳夢夢不確定自己與母親之間的愛;但她很確定父親的愛,只是那種愛同樣是沉默的,要透過親手煮的飯菜或一些對她惦記著的小事才感受得到,「就算我以前很窮的時候我爸也是一樣地寵我,不是因為錢。」她說,「我還是很愛我的爸爸。」
父親的眼裡真正有她了嗎?或許不再重要。她只期待父親不要再欠債,像一個青少年那樣闖禍、挫敗。吳夢夢目前每個月會給三萬塊的家用,以照顧還在讀國中的弟弟,除此之外她只想把自己的生活安頓好——有貓和狗,沒有孩子,或許也沒有婚姻,她不想讓伴侶的家人承擔自己職業的非議。
「我自己的父母已經處理好了,我不想要再處理其他人的父母。」
目光最後的落處
從被拋擲於一片幽暗中尋找他人的注視,到被數以萬計的各種表情觀看。透過被觀看,吳夢夢在2020年達到了「財富自由」的目標,對她來說那只意味著買麥當勞的時候點大薯不用猶豫,還可以盡情加點雞塊;意味著她可以花更多精力把一部作品拍好,或有更多機會拍AV之外的戲劇作品,嘗試和走進便利商店的遊戲一樣有趣的事。
「我目前經營自己的方式,就是每一天都很正向地度過。我起床就會想著我今天要怎麼過。」而每一個今天的維持和延續,就是她理想中的未來生活。
現在的生活是什麼模樣?她像一直在等待這樣的問題,拿出了一幅腦裡早已畫好的風景熱切地描述:
「自然醒以後餵貓餵狗,曬曬太陽,煮飯給自己吃,看Netflix,看一些書,出去運動,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晚上等男朋友或老公下班,我煮飯給他吃,分享他的一天的經過,我們再一起看一部劇,或是一起做一件事情,或他做他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也可以,然後一起去遛狗⋯⋯。」
那是極其普通的,真實的,我們看不見的吳夢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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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振宇
或許喜歡電影、音樂與文學。每次的自我介紹都覺得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