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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君琦專欄:女子式沉思,關於安妮華達的《幸福》

王君琦:眼耳浪

王君琦專欄:女子式沉思,關於安妮華達的《幸福》

重看安妮華達的《幸福》,是因為在《未完成,黃華成》展覽中讀到黃華成於1967年寫下對此片的負評。時至今日,華達的成就與黃華成展覽再激起火花。

會再看一次安妮華達的《幸福》(Le Bonheur),是因為在《未完成,黃華成》展覽中讀到黃華成1967年於《電影沙龍》所寫下對這部片的負評。除了幾處手法上的新穎之外,他認為整部片只提供了「婚外性交的技術過程」。

對於這部片的失敗,他語帶諷刺地寬宥華達,「錯不在他,只為女子天生不沉思」,觀察平淡生活不夠尖銳,刻劃人物性格不夠立體。雖然時至今日,華達的成就早已獲世人肯定,但既然這觀點重新出土,就不妨來場對話。

1964年的《幸福》確實可說是新浪潮教母華達作品中評價最為正反不一的作品。走在時代的浪尖上,華達的第一部長片《五點到七點的克萊歐》被認為是電影史上女性主義經典作品之一。在巴黎街頭遊走的女歌手在與父權社會交手的過程中,長出了擺脫消費主義和男性凝視物化威脅的女性自我。

但這股突圍的氣勢,卻似乎在《幸福》裡萎縮了。包括Claire Johnson在內諸多知名女性主義電影學者都認為該片肯定了男性霸權,合理化了生活安定無虞的男主人翁François在家內安適與婚外激情之間的來去自如;相較之下,無論是心知肚明的郵局甜心Émilie或是事後被告知的嬌妻Thérèse.都只有吞忍不安。

用黃華成的話來說,這部片盡顯了公雞的幸福,而公雞之所以幸福是因為有母雞的成全,這是女性主義電影學者認為的遺憾。或許這正是華達要呈現的對比。他在1965年接受《電影筆記》(Cahiers du Cinéma)訪問時指出,故事的靈感來自每每看來幸福美滿的家庭照片。

「看起來很幸福」已經被接受為一種幸福的形式,但有可能所有的人都在同一個時刻感到幸福嗎?又或者,即使在同一個時刻大家都感到幸福,有感的會是同樣的事、同樣的狀態嗎?

幸福做為目的,由一夫一妻單偶婚姻組成家庭,向來被認為是最佳途(捷)徑,與其說華達推崇一夫多妻制,倒不如說他在主流婚姻制度與幸福之間的絕對等號上打了個問號。但又為何不是如彩鷸般的一妻多夫?因為能否逃逸與如何逃逸關乎一個更大的父權框架,這個框架影響了不同身分的個人對幸福的感受與想像。

原本飽滿鮮豔的色彩,在妻子Thérèse溺水身亡、Émilie代入了Thérèse成為妻母的敘事轉折後,進入到秋天的暗褐蕭瑟。因為失去Thérèse而重回社會常規的家庭繼續發揮功能,但對比之下卻顯得黯然;透過蒙太奇所表現的重複性家務,更讓兩個女性成為彼此的複本,這可能正是對平淡生活所提出最尖銳的觀察,也是角色毋須立體鮮明的原因。

幸福的基礎不在於個體的獨特性,而是可以嵌入系統運作的機能性。「要幸福喔!」做為期待,有得亦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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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VERSE》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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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SE VOL. 26 歡迎來到美術館VERSE VOL. 26 歡迎來到美術館
  • 文字/王君琦
  • 插畫/廖國成
  • 責任編輯/吳哲夫
王君琦

王君琦

專業靠電影,吃飯配電視,開車走路聽廣播。因為被花蓮的土黏住,得以受山海照拂庇蔭多年,至深感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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