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說故事：移工作家莉莉的文學獎之路

我是Ririn Arumsari，來自印尼的東爪哇，可以叫我莉莉。

為什麼離鄉背井來到台灣？高中畢業時，我和父母表達了想要上大學的想法，可惜家中的經濟無法支持這份心願。在印尼工作了一年後，我意識到微薄的薪水實在無法支撐生活，正好當時也被失戀的情緒淹沒，便決定出國開啟新的人生。而選擇台灣的原因是……小時候喜歡看《流星花園》，鏡頭裡的台灣漂亮又迷人，讓人心生嚮往。

但真正踏上台灣這塊土地後，巨大的落差讓我一時感到茫然，理想很豐滿，現實卻骨感。蹲在人生地不熟的台南，嘴裡咀嚼的是仲介提供的素食便當，缺乏調味的料理在舌尖潦草地凋謝，就像周遭倒灌而來的中文一樣蒼白且陌生，與在螢幕上認識的台灣大相逕庭。後來輾轉到了第一任雇主家，因為不會中文而吃了不少苦，他們希望我練習中文卻不願意和我講話，落進我耳裡的只有冰冷的工作指令，以及失去耐心的責備。再後來，我離開了那裡。為了避免之後和台灣人相處時，因文化不同、語言不通而對彼此產生誤會、加深刻板印象的情況發生，「好好學中文」這顆種子也在我心口萌芽，逐漸長成了一顆參天大樹。

由於不擅長用言語表達感受，所以我從小就喜歡閱讀和寫作，將情緒揉進字裡行間，細細地抒發。中文愈發熟練後，我報名參加了移民工文學獎，自第一屆到現在，從未缺席。在一次又一次的落選之後，我終於在第八屆以〈孤獨的故事〉得到了優選，而今（2024）年的第九屆，也以〈一段記憶〉取得同樣的好成績。

〈孤獨的記憶〉靈感源自於我曾經照顧的一位阿公，在台灣，我發現有很多孤獨的老人，子女將年邁的父母交到看護、養老院手中後，便撒手不管。很多時候，老人家嘴上不說，心裡的寂寞卻滿溢成河。後來阿公離開了，我一邊哭一邊寫下這個故事，在深深的夤夜裡，讓文字和夜色接住這段被淚水洇濕的回憶。至於〈一段記憶〉，由於台灣和印尼都在地震帶上，在經歷了今年4月發生的地震後，我想起台灣的921大地震以及印尼曾經發生的大海嘯。故事裡，失智的阿嬤和印尼看護都在災難中失去了伴侶，地震和海嘯將愛人分開，又讓有著相似經歷的靈魂跨越國界相遇。興趣是做料理的我，也將「印尼炸薯餅」這個元素加入故事中，牽繫起兩人的共同記憶。

如今，在台灣當看護的時光，不知不覺來到第12年了。

在這裡，我擁有了很多意想不到的體驗。像是曾經照顧的爺爺常去中醫復健，讓我學到了關於推拿、活絡筋骨的技巧和知識；我也因為當過導演的翻譯，接觸到了拍攝和影視的領域，很有趣；還有在全家便利商店擔任一日店長，獲得了如何結帳、接待客人、擠霜淇淋的經驗；在One-Forty的課程和活動中，認識了許多朋友，共享彼此的文化，甚至讓原本內向的我，因為多元的交流而不再害怕發言。

我還喜歡花蓮的自然氣息，在那裡隨時能去看海，任由海風捲起思鄉的浪花，既舒爽又能沉澱心情。不過印象最深刻的，當然還是在台北偶遇言承旭，簡直是《流星花園》照進現實，追星成功！

台灣，是讓我的夢想開花的地方。我在這裡遇到偶像，成為了夢寐以求的作家。或許在異鄉生活很辛苦，但相信只要堅持下去，夢想總有一天會敲響你的命運，在眼前燦然盛放。

PROFILE｜Ririn Arumsari
莉莉，第八屆、第九屆移民工文學獎得主。喜歡做料理，寫作，看書，看風景。在《上下游》副刊寫專欄文章，近期至「燦爛時光會客室」擔任講者分享得獎作品〈一段記憶〉。參加許多台灣活動，推廣與製作印尼美食，曾協助政府單位、影劇等產業翻譯工作。亦參與台北移漾野餐日推廣廣告，有多數媒體受訪、個人分享講座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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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整理自《VERSE》027 「跟移工做朋友」，更多關於移民工在台灣的故事請見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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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SE VOL. 27 和移工做朋友